“妈,妈,您别急,”我拉住她的手,“田钰的电话我有,我明天就跟她联系,时间这么晚了,先睡觉,好吧?”
”好、好,”妈点头,抬起手背往脸上抹了抹,“太好了,太好了,啊,惜惜。”她忽而又紧张起来。
“怎么了妈?”我铺好床上的被子回头,妈的眼神里晃动着忧虑:“她要是……要是……你别太失望……啊?”
“没事。”我轻松的说,扶起她坐回床上,把爸爸的照片在柜子上摆正了,“爸在这儿,我跟您把话说明白,如果田钰结婚了,那我就断了念想,您也别总惦记这事了,好吗?”
“好,好,”妈说,眼眶又湿润了,“孩子,你要是能了了这桩心事,妈也安心了。”
“知道了妈。”我说,“放心吧。”
等妈妈睡下之后,我帮她关了灯。回到书房,用鼠标重新点亮电脑的屏幕,眼前都是妈妈刚刚跟我微笑着道晚安的脸。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都是这么和煦的微笑着,春风一样暖着我,但只有今晚,她的笑有了开怀的本意,发自她安定了的内心。
我合上眼睛,仰面靠在椅背上,音箱里的歌曲循环往复,多年来我听了一遍又一遍,听那沧桑的歌喉在黯淡的夜色里为自己轻叹。
想得却不可得,你奈人生何……
朋友
第二天早上我给田钰打了电话,问她有没有空晚上一起吃饭。她爽快的答应了,问,老地方?我说好。
下班后步行去学校附近的酒店,西餐厅门口老远就有个高挑的身影向我招手。田钰也是刚到,见我走近笑问道:“大教授,今天怎么有空请我吃饭?总不会是想给我派开工利是吧?”
她人是一点没变,玩笑随口来,见谁都乐,笑如三月的木棉花,春的灿烂融合夏的热烈,能感染身边所有人。
我笑着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红包,田钰打掉我伸过去的手,嗔笑道:“香港人的习俗,过年结婚的给不结婚的发红包,咱俩都是单身贵族,谁也没这个资格。”
我左顾右盼找了一回,问:“哟,刚才那要红包的是谁啊?”
“我要你就给啊,这么听话不如把银行卡密码告诉我啊。”
我笑道:“就你那记性,告诉你你转头也是忘了。”
她长而翘的睫毛翻出天际,而后抿嘴一笑,抬手挽起我的胳膊,两人一起进了餐厅的门。
侍应生面带微笑彬彬有礼的引我们入座,我把餐牌递给她:“女士优先。”
她看也没看,说:“老样子吧,你帮我点。”
我说好,点了两份配菜不同的牛排,一杯香槟一杯干红,外加一个提拉米苏甜点。
我对妈妈撒了谎,其实来香港的第二年我就已经找到田钰。说“找”不恰当,我来香港并非为了找人,对于能不能见到田钰从未太放在心上。重逢的契机确实是老乡会,还是她一眼认出我,她说我虽然变了不少,但是眼睛和酒窝很好认。而我则是看着她老半天还有点愣神。少女时她虽然漂亮,但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让人惊艳。她走过的地方总有人回头,一方面当然是因为眉眼出众身材窈窕,另一方面也有妆容精致时装亮眼的缘故。
老乡会聚餐后她主动约我去喝咖啡,说了很多她来香港后的生活。从刚开始不会说粤语不太适应这里的校园文化,到后来跟当地人打成一片,吃大排档逛女人街坐着叮叮满港岛游车河。她说作为移民的第二代,她还不太认同自己的香港人身份,也从不将之称为第二故乡。她开玩笑的说自己身上没有“香港人”的特质,看起来不像,行为举止习惯也没什么交集,要不然就勉勉强强算作是“新港人”吧。不过,这种不认同倒并不妨碍她喜欢这里。
她笑着给我说了她对这个国际大都会的观察和理解,说香港其实是一个很矛盾的地方,不过也许因为矛盾才让它有趣。tvb电视剧的豪宅广厦有现实依据,电视新闻里也不乏底层市民的劏房陋巷。包容、友好、多元当然是它的特质,但也不妨碍它有时候狭隘又肤浅,充满着地域的小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