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不想等那么久。既然他认可了论文的大方向和数据的可证性,那么格调和层次就是语言和思维的问题,这些改起来虽然不容易,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我从头到尾把他的批注又看了一遍,心里更加笃定。犹豫之后,我还是决定暂时不回复他的邮件,在宿舍里吃完拎回去的饭盒,我重回实验室开始改论文。
急诊
我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踉跄了一下,身体因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急诊室里跑出来两个护士,他们推来轮椅把我送了进去。医生做了初步检查说情况应该不算严重,只是流感病毒引起的高烧,先去输液,等化验结果出来再决定需不需要住院。
医生问我有没有人陪着一起来,我摇了摇头,他问:“那你怎么来的?”我说:“打车。”他面色严肃的说:“下次一定要找人陪着,这么高的温度有昏厥的危险,路上出意外不是小事情。”我点点头说:“谢谢医生。”他好像还想说什么,不过到底没再开口,可能看我已经迷迷糊糊的了,觉得说了也是对牛弹琴。
一个护士把我扶去了输液室,将吊针插进了我左手背的静脉,我感到一丝冰凉顺着血管流入了烧得发疼的身体,过度紧张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
缓缓的缓缓的,我把胸膛中撑着的一口气吐了出来,整个人像抽走了骨架的布玩偶,完完全全的瘫软在了椅子上。
如果我因为高烧晕倒在实验室里,不知道谁会发现?今年春运的票特别难买,大家都走得早,年三十这天姚助理也请了假,只有老师会如常办公。他本来全天在校外参加活动和会议,但很可能会因为知道我熬了几天通宵不放心回来看看。
无论如何,当我摇摇晃晃走出门时咬牙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昏倒在办公楼里,或者校园的任何一个地方,不然这算什么?闹脾气的小屁孩故意弄病自己博关心吗?虽然觉得就算被这么认为也是咎由自取,但我实在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得到他再一次的特殊对待了。
这样不仅丢人,而且很可耻,就像利用他的心软完成论文的提交一样,可一不可再,更不可以发生在除了研究工作之外的范畴上。我郑重其事的告诫自己,不可以,不可以再因为自己无法安定的心境而去打扰别人的生活。老师做得已经够多,够好,我不该再奢求其他,更不该再心存怨怼,得寸进尺。
人可以不成熟,但不可以幼稚得那么自私。
当冰凉的液体舒缓了四肢百骸针刺般的疼痛,一股寒意像脚底生出的毒藤一样慢慢爬遍全身。我从昏昏沉沉中醒来,发现输液室的灯暗了一半,看了下表,原来已经晚上八点了,周围已经没有什么人,可能都被接回去过年夜了。
我掏出手机,用单手给妈妈发了语音,把准备好的夜景照片发给了她,说我正在外面跟室友聚餐,环境太吵不打电话了。妈妈回复说你好好玩,不用想着发消息。她正在二姨家看春晚,表哥的宝宝也回来过年了,小家伙特机灵,见了面就会叫婆婆,可招人疼。她给我发了张宝宝的照片,我回了一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