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有好这么快吗?他到底昏迷了几天?十天还是半个月,为何他一点知觉也没有。
小女娃目露同情,“你好可怜,我娘很久以前也和你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我和哥哥都好害怕,娘一直不醒,叔祖母说娘快死了,要给她准备寿衣……”
“你娘?”莫名的,他心口一痛。
“爷爷,什么是寿衣?寿衣漂亮吗?莲姐儿也要一件。”她要跟娘一样,穿得美美的。
“是叔叔,不要再喊错了,还有,寿衣不是给活人穿的,你……等等,你叫莲姐儿?”是巧合吗?男子心跳加快,手心微微冒汗。
“是呀!娘叫我莲姐儿,我三岁了……不,过了年,四岁,嘻嘻……我长大了。”她高兴地掰着小肥指算了起来。
短短几个月,原本瘦得皮包骨的两个孩子在罗琉玉的精心喂养后,一个个像雨后的春笋长得飞快,当初从陆家带出来的衣服全不能穿了,孩子们长个子又长肉了,看得出眉清目秀的好模样。
“你……你的本名可是陆锦莲,是五月出生?”他问得很轻,隐约听得出话中的颤抖。
莲姐儿一听,小脸儿笑得像朵花似的,“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神仙老爷爷吗,会掐指一算?”
又是老爷爷……男子哭笑不得,看她的神情多了柔和,“你哥哥比你大两岁,叫陆锦年对不对,小名年哥儿?”
“嗯、嗯!哥哥坏,欺负人,不给莲姐儿糖吃。”莲姐儿很生气的哼了一声,似是结下不解之仇。
“糖吃多了,牙会坏掉的。”男子伸出手想抚抚莲姐儿的头,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眼眶微微泛红。
“我娘也这么说,娘也坏。”不给糖吃的人都是坏人,她牙齿没坏,是好好的,他们骗人。
“你娘……把你养得很好。”他语带哽咽,有一丝激动,又有些愧疚,心下庆幸自己还活着。
难怪他刚刚觉得小女娃眼熟,她像他,眉眼、小嘴,五官轮廓活脱脱是幼时的他,有股书卷气,那时的他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不少人以为他是姑娘,当他是女扮男装。
“爷爷,你认识我娘?”莲姐儿偏着头,双手拄着下巴。
“是叔叔,也不对,你该喊我……”他说不出口,话到嘴边便顿住了,他还处在危险中,身分不宜外泄。
“叔叔,你长着胡子怎么吃饭?你的嘴巴在哪里?你用鼻孔喝汤吗?”这人明明很老了,还要人叫他叔叔,受伤的人真可怜,伤到不知道自己很老很老了。
孩子永远有一万个问题,为什么、为什么……从早到晚问个不停,没得到解答绝不肯罢休。
听着莲姐儿软软的问话,男子的心化成一滩水,“我可以告诉你嘴巴在哪里,我也不用鼻孔喝汤,我们来做交换,我问你一句话,你回我一句。”
孩子很天真,没听出话中的心机,还当是在玩,手舞足蹈的点头,“你问吧!莲姐儿聪明,什么都知道。”
他一笑,笑容却有些心酸,“你和你娘怎么在这里,是来玩的吗?”
“不是玩,我跟娘还有哥哥被赶出来。”莲姐儿一点也不觉得委屈,还乐得很,她喜欢住在庄子上,可以在田里玩,也能上山摘果子、捉兔子、烤小鸟,不会被人骂是赔钱货。
男子一愕,“被……赶出来?”
“娘说那里不是我们的家,这里才是,我们不跟坏人住一起。”他们太坏了,常常推她和哥哥。
坏人?
“你爹呢!”他涩然地问。
“死了。”小孩子尚不知死是什么意思,顺口而出。
“死、死了?”
可不就是死了,他还能活吗?在上百名自家弟兄的刀剑相向下,唯有一死。
想到身上的伤,男子神色为之黯然,他怎么也没想到带了一年多的新兵,居然会在两军对峙时举刀砍向他,刀刀都是下了狠手,似乎不要了他的命不罢手,逼得他不得不跳崖求生,佯死逃过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