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安道:“从你我相认那日起,便已经全然信你。”
沈皓行道:“既是如此,便不该越过我去与母亲传话。”
有安心中是有些许愧疚的,他只知道自从沈皓行从衡州回来,表面无异,却在和他说话时总会有意无意走神,起初他还以为是受伤的缘故,直到那日沈皓行寻他开药时,他才反应过来,沈皓行竟为了一个女子,故意不肯好好养伤,拖着这样的身子就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去衡州接人。
他豁出自己的性命只为了一个与复仇毫不相干的女子。
有安不能接受,他不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还值不值得信任,还能不能担起为整个郁家复仇的责任。
“是,我不该那样做。”默了片刻,有安道,“但我怕若是我开口让你将那女子送走,你根本不会听。”
这点倒是没有说错,沈皓行冷笑道:“那你可知我母亲是要我亲手杀她,而非送走。”
有安从五岁开始便师从名医,他虽心中装有仇恨,却不曾真正的害过任何人,在听到宁妱儿会因他一两句话便命丧黄泉时,到底还是医者之仁,神情忽然就慌了,连忙道:“伯母怎么会,她、她……”
在有安的记忆里,王婉容还是那个笑容亲善的二伯母,怎么会让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去死呢?
沈皓行道:“今日我将她带出府了。”
虽然从未与宁妱儿见过面,但她自从来到魏王府,药膳与汤药都是有安所开,有安早就将她视为自己的病患,虽说害怕沈皓行因她而懈怠复仇之事,却也不希望宁妱儿会因他而丧命。
有安看向面色冰冷的沈皓行,不由忧心道:“那、那她此刻……”
沈皓行道:“尚还活着,只是不太好。”
有安松了口气,可随即又蹙眉道:“什么叫不太好?”
沈皓行也不打算瞒着,将今日的事简单道出,有安听后直摇头,“你们简直是胡来,不要命了么?你还与我废这些唇舌作何,快些带我去看看啊!”
见沈皓行沉眸望他,有安便知他还是心存了芥蒂,着急道:“我是当真不知伯母会让她死,若是知道,打死我也不多那嘴。”
见沈皓行起身,有安又有些不安道:“堂弟,我且再问你一句,你确定这姑娘对你不会有任何影响,对我们手刃狗皇帝人头不会有任何阻碍?”
沈皓行拇指指腹在握拳的指节上轻轻扫过,淡道:“不会。”
有安不再纠结,随着沈皓行便立即赶去主屋的卧房。
见到宁妱儿时,他有一瞬的怔神,随后便立即探脉,他一言不发,眉心却是越蹙越紧,良久后,写下几副方子给常见,对沈皓行道:“三日之内醒来,便能活,若不然……”
有安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下去。
沈皓行脸色未变,袖袍中的手却早已紧紧握成了拳。
送走有安,沈皓行再度回到宁妱儿身侧,帮她换额上的凉巾,替她喂药,拿湿布擦拭干裂的唇畔。
然而一日过去,宁妱儿额上的滚烫丝毫未减。
晌午常见来屋中送药,看到沈皓行的脸色时,不忍道:“王爷可要去休息一会儿?”
沈皓行舀了勺汤汁,轻轻吹了吹,淡道:“无妨,本王心里有数。”
夜里宁妱儿忽地开始说起胡话,她口中断断续续不住低喃,她喊了姑母,喊了姑父,喊了表姐,喊了采菲……
甚至连赵茂行的名字都听到了几遍,却独独没有喊他。
沈皓行将她小手接在掌中,沉着一张脸道:“本王命你明早之前必须起来,若不起来,便将你说得那些人全部杀了。”
沈皓行说完,才又想起小姑娘不经吓,也不知是在气,还是在叹,他缓了语气又道:“罢了,你若能醒来,方才说得不作数。”
小手微微抖了一下,也不知是下意识的反应,还是真的听了进去,沈皓行将她手握紧,低低道:“你……醒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