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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第1页)

“那你觉得自己做的有意义吗?”男人接下屋里人所有的愤怒,嘴角渗出些许鲜血,却被他毫不在意地擦去。只是笑,“死了不好吗?”

“殷识疑,你怎么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屋内昏暗一片,根本看不清里面空间到底多大,天花板像是不见了一样。他或者说它,已经退化回了原型,是株茂盛开满艳丽的繁花的荼靡花树。殷识疑就站在树根边上,那那些蜷着的起伏不平的树根有力的鼓动着,像是不灭的心跳。

说话间,花瓣如雨纷纷扬扬落下。馥郁的花香扑鼻,一时间殷识疑的精神恍惚了片刻,然后他的眸光喑暗闪烁又迅速清醒了过来。下一刻他的声音往上扬了几个调,颇有些古怪的意味:“是皇帝杀死了他,你该去杀了平治帝。”

下一刻纷扬的花瓣全部消失,残破不堪的大厅中央出现了一个鲜红花袍浑身叮铃作响的美人。他的眸底透着不详黑烟,他闪身出现在殷识疑面前伸手欲握住他的脖颈。而殷识疑的动作更快,他往后退去的瞬间就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雄鹰,动作轻灵且有力。

“你居然还躲在殷识疑身体里。”美人又是反手震袖,一股劲风扑向“殷识疑”。他咬牙切齿,“贱人!”自己怎么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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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又怒又气,怒是双头鹰这个贱人居然在殷识疑身上弄了些东西一直没彻底离开,这期间控制着殷识疑不知道做了多少肮脏事,气是气自己居然那么久都没有发现。而他和江簌在一处的时候……美人凤眸一凛,他压下眼底寒气,双手缠绕间丛丛艳丽的花藤从各处阴暗的角落爬出,迅速向“殷识疑”扑去!

殷识疑手指眨眼间变成了锐利的鸟爪,他对扑向他的江裕树竖起利爪,那些如猛虎出山的花藤本该被利爪撕毁,却在与利爪相接的时候乍然收缩,绕成千指柔,密密麻麻裹满了那爪子。然后延伸肆意蔓延又将殷识疑裹成了一只蚕茧。只能说到底还只是一缕神识,是打不过荼靡花的。

闷气的声音从厚厚的藤蔓后传来像是嘲讽又像是怅然:“江裕树,你以为你留得住他吗?哪怕是你想尽了法子给他续命,他不还是死了?”

江裕树缓步走近“蚕茧”,不急不慢地说:“哦,然后呢?贱人。”花藤簌簌向后拨动,露出了殷识疑的口鼻。毕竟要真闷死了死的是殷识疑,不是那双头鹰。

双头鹰刚才被闷得狠了,露出来的些许皮肤一片殷红,不过这样他也没有狼狈地急促呼吸,只是深呼吸了几下,维持着自己的体面。没了花藤的阻碍和打斗的杂音,他说话的声音清晰明亮,在空寂的大厅引起一阵回音。

“好有意思,你觉得江簌真的是只是为了报仇吗?”双头鹰似乎是觉得好笑,忍不住闷声笑了几声。江裕树见不得他这样,却又不能动手,脸色有些发黑。

他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还不是因为他发现自己早就该死了,活着的他用的是你们的命,去杀皇帝?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一家人都死了,就剩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你说说真是惨啊……还有啊,别觉得殷识疑多好,江簌死的时候可真的是他在看呢。”

江裕树眼瞳乍然紧缩,他刚要直接剥了双头鹰那缕神识好好拷问,哪怕是伤到殷识疑他也不想管了。结果这玩意儿恐怕就是来搅混水的,说完了那缕神识一溜烟散开了,哪怕是江裕树动作再快也还是慢了一步。

意识到这一点,花藤顺着他的意思将里面禁锢的人松开。殷识疑还有些晕没反应过来差点直接和地贴脸,不过他身躯摇晃了几下好歹还是站稳了。本来被妖怪附身就是很难受的,更何况双头鹰还用他的身体异化了片刻,这让殷识疑在拿回自己身体使用权的时候头痛欲裂。

他吸了口气,睁开眼看到的就是破碎一片的大厅。他不禁皱眉:“江裕树,你……”

一道破风声响起,花藤堪堪打在距离殷识疑一寸的地上留下一道惨烈的鞭痕。江裕树的手有些发颤,刚才和双头鹰打过了,他的头脑倒是彻底冷静下来了。殷识疑也被江裕树这一下弄清醒多了,连着那股子头痛都压下去不少。

“我说,为什么不看好他。”江裕树的声音很冷,他手指一勾那些原本将他束缚在原地的已经碎成几段被扔在角落断链子就飞到他的手中。他问,“当时明明都说好了的,我拿妖力供养他,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他活着就好了。”

殷识疑定眼看着那画着无数符号的金链那惨烈的淋漓的鲜血又出现在他眼前,他闭上眼只是沉声说:“你想的太轻松了,没有人能够留住一个心向死亡的人。”

而后他顿了顿,继续道:“哪怕他已经死去过,以一种极度惨烈的方式。你这样的做法只是让你们两个人一起痛苦。”因为对于江簌来说,死亡才能够让他与他思念的亲人重见。

他想到了和江裕树签约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是一株经过大火炙烤后已经将死的老树。却在自己在奉皇命去到江府后宅经过的时候拼命抽出了一支新绿嫩叶,只为留住自己片刻。

他说:“与我签订契约,我会给予我所能给予你一切我能够给予的。”

自己当时觉得奇怪,却奇异地没有拒绝他只是问:“那么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缥缈的声音听起来很快就要消散。但他没有丝毫犹豫:“点一盏烛火,给予我片刻你的信仰。”

那时候自己年纪轻,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意味,倒是真给了他片刻一点都不诚心的信仰。而后那将死的老树在自己眼前摇摇晃晃倒下,摔成粘连的几道。

在之后……殷识疑舒出一口气,自己莫名被平治帝怀疑,调离定都给了一个二字郡王的位置,封地就是川坨。川坨多洪灾,朝廷每年拨款总是不够,眼见着堤坝一日一日在原基础上打着补丁,水位线一天天涨起来。殷识疑总不免焦虑,他真的忧心川坨的百姓。

河提一旦破了,川坨千百里土地都会被大水淹没,百姓流离失所。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在好不容易熬到洪水散开,随之而来的疫,那才是最要人命的。

那才是最后的希望也被浇灭。江簌那个时候已经“活”过来了,那个时候江裕树是王府的总管,江簌是他远房表弟。江簌遗忘了自己曾经的一切,和一个普通的少年一样幸福生长着。那被烧死的江家幼子已经死了,这个江簌只是刚好叫做江簌而已。

但钱款不够堤坝怎么都不能稳住。那是他到川坨的第一年雨季,一个大雨夜,风雨吹打的厉害,殷识疑想着江裕树说的话,第一次向江裕树讨要了报酬。

江裕树只是看了自己一眼,那原本摇摇欲坠的堤坝就挺过了那个雨季。

一切本该这样平淡的过去,直到死亡。但变故骤生,江裕树身上的妖力在某一日衰退的厉害,那也是雨季的一个大雨夜,那原本稳固的堤坝又开始摇摇欲坠,被汹涌的江水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它不详地起伏着,似乎在诉说着死亡。

从那以后,一层阴霾又笼罩在川坨头上。随着江裕树妖力的衰退,江簌开始频繁做噩梦,最后还是恢复了记忆。应江裕树要求,还有自己要向朝廷讨要补坝的钱款,他们就来了定都。

江裕树的眼底猩红一片,眼角淌出一片泪水。他轻声说:“可我也能够一直陪着他。”

少年曾经在别人一句玩笑话认为向自己祈祷可以如愿后,在深夜跑到他的本体前认真祈祷,点了蜡烛放了自己舍不得吃的糕点:“大树啊,我愿意一直陪着你,希望我们一家能够平平安安。你能够在燕州城生长,一定是一棵生命顽强的树,我不要求能回定都,请你保佑我家能在燕州顽强的活着。”

那时的自己妖力尽封,根本无法实现任何愿望。可是自那之后少年日日都来他的树下,和自己说着自己每一天发生的事情。或是今日调皮被姐姐骂了,又或是在外头认识了其他伙伴。但无论怎么样,他都会在最后将要离开的时候虔诚祈祷,他看着认真祈祷的少年,他莫名起了保护欲。他想:他也不贪心,只求能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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