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幸想:这可不行,上头的小偷们都是他这个二次犯带进来的,自己要将他们带回去。就算是有出卖者,那也得是自己亲手处置,而不是为了消除证据给全部混一起杀了。到时候其他人无故要和这背叛者混在一块儿多晦气。
钟幸先抽了霜降给地道上劈了一刀,霜降一出,整个地道的温度又低了几个度,先是它四周携裹着银白的霜华与地道上方石壁接触,上面附着了一层轻薄的白霜。再之后是霜降与它碰撞发出了如清铃一般的声响。
在霜降击打过的地方凝出了一道薄冰,照亮这一处的夜明珠的光亮被它折射映在钟幸的侧脸。钟幸抬眼和薄冰里自己的眼睛对视,他看见了自己眼中的冰冷。他指尖微动,又是几道剑光划过,相应的石壁上留下了冰晶。
钟幸闭上眼,轻声叹了口气。还真得是自己去了万妖窟遇见了姒梳啊……他手腕一转,握在手上的剑成了诛邪。他使了两剑招,原本霜降无论如何也打不破的石壁瞬间裂开几道,露出了藏在其后的几角阵法。钟幸干净利落地用诛邪划破阵法,些许土石随之落到他的身上,他随手掸落将手上的剑换回霜降。
没了那束缚妖邪的阵法,霜降很快就将上头的阻碍打通。当第一缕气流穿过钟幸的鬓发时,钟幸将霜降对着那处旋了几圈,而后闪身到一旁。先是簌簌的土石摩擦声,还有轻微的落地声响。而后土石落地的速度越来越快,随着轰隆一声,被钟幸开路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大口子。
大量的土石落进地道内,尘灰扬了满道,给前路铺了一层薄雾般的黄纱。钟幸一手握着夜明珠以袖掩面,一手拿起霜降挥了一剑,纷扬的尘土被空中凝出的冰晶包裹,重新落回地面。他脚下轻点凌空而起顺着破口处从地下回到了地面。他手腕轻转,霜降将那处破口重新用冰封了起来,而后依照对那封印的印象,霜降的剑尖在冰上滑动,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随着最后一笔连上,那被钟幸补出来的阵发出一道微弱的光亮,而后冰上的图案也随着消失不见,那也就能够算完成了。钟幸透过冰看了眼那地道,将霜降收回系在腰旁的剑鞘,又轻飘飘地往远处扫视了眼自己眼中已经成了一个黑点的屋子,捏碎了手里的一道符。
符纸碎成一地金光萦绕着缠上钟幸的四周,而后它们聚成一条细线朝一个方向延展伸出。钟幸跟着那条金线前进,他脚步急促,神色自若冷静。他在想在自己现在能够救下几个人,该用何种方式处理掉那叛徒,而之后对内的清扫又该如何做。
路上很干净,他没有遇见一个守卫或者是咒仆。还在守在那屋子旁边吗?那么看起来幕后之人也只是求多不求精。钟幸觉得有些可笑也觉得可悲,所以弄出那么多咒仆也真就只是为了恶心人啊。分明咒仆这种低等妖邪对他们的计划可是没什么用处的,而那么多无辜的人就因为他们随意发挥而痛苦死去,尸不入土,化作低等妖邪,魂不安息。
鲜血淌了满地,到处都是死亡的气息。他们边退边打,一直在杀这些被命名为咒仆的怪物,他们不知道杀了多少,只知道身上、地上到处都是那些怪物粘稠泛黑的鲜血。他们一直在想拿出钟大人给的符篆躲过这些怪物的追捕,但这些怪物太多了他们根本没有哪怕一秒的时间在战斗中分心。
就在这时,没有人注意到暗处出现了破空而出的箭矢。那支箭如同带了自动瞄准,刺穿了被无数咒仆围绕着的一直在转移阵地的一个暗卫。嗤的一声响,是血肉被穿过的声音,那支箭穿胸而过,他再没了气息。而被怪物团团围住的暗卫一旦停止攻击无数咒仆竞相攀爬上他的躯体,然后狠狠咬下。
郭桥看着这残酷血腥的一幕,目眦欲裂:“不!”他发出痛苦的悲鸣,不只是他,其他三人也发出了痛苦的哀鸣。可马上他们就无法悲伤了,因为每个人要处理的咒仆更多了。这些怪物到底是哪里来的,为什么怎么也杀不完啊!
他一刀砍向咒仆的脖子,杀太久了,刀崩了几个口子也不太锋利了,这一刀没能成功砍断咒仆的脖子,而是被卡住顿了一下。他一只手揪住咒仆的头,另一只拿着刀的手不断拉扯,将那只咒仆的脖子一点点割断,他略微偏头,但粘稠的暗色的血液黏在了他的侧脸上。然后他手用力一扬把那头颅远远扔开。
那没有头颅的尸体在郭桥面前倒下,血从他头身断口处不住往外流淌。而后又是几支破空而入的箭,另外三人如第一人一样被刺穿心脏而后成为这些怪物的食物。根本没有悲伤的时间,在其他人死后所有的咒仆都锁定了他一个人。郭桥狠狠骂了几句,他的动作在变慢,看起来越来越力不从心。
无论是快要打卷的刀还是已经到极限的体力,都在告诉郭桥一件事,他马上就要死了,和他的同僚们一样死在这群恶心的怪物嘴里。郭桥眯着眼睛,防止那些怪物的血溅进他的眼睛妨碍他的动作。就是可惜了,没能把东西带出去,辜负了钟大人的信任。
这时那支代表着死亡的箭矢也射向了自己,郭桥侧身躲了一下,使那本该射入他心脏的箭矢射入了他的左臂。刺痛几乎是在一瞬间席卷全身,他一时间失去了抵抗能力。就在这时那些怪物爬上了他的身体将他狠狠往地上拽,对他张开了内里是黑色黏膜的嘴。
郭桥缓缓闭上双眼,预备迎来自己的死亡。但奇怪的是那些怪物不知为何又纷纷从自己身上离开,郭桥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一个穿着蓝白衣衫的人影倏然出现在他眼前,这样干净忽然出现在这血腥脏污的地方是十分亮眼的。他手上还拿着那柄弯弓,那弓大的厉害得有那人半身那般大。那人骨节分明的手上捏着一支箭,即使仰头看的不太真切也能感受到它的锋利和寒冷。
郭桥有些无神地想着,所以就是这样一个人杀死了自己的兄弟们,现在到我自己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人没有让咒仆吃了自己,但自己的结局无论如何想必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
但想象中被利箭一箭穿心不同,那人迟迟没有动静,而是忽然出声了。那声音很熟悉,郭桥心头一跳,然后一声戏谑的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上方传出来:“郭大哥,好久不见啊。”
如同回光返照一样,郭桥一手拍开想要拉自己起身的手。他利落的把刀插在地上,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眼神凶恶地瞪向站在自己跟前的人冲他狠狠啐了口唾沫,反手将没入自己左手臂的箭杆折断扔在一边而后右手紧紧握住那把缺了几个口子的刀。他左手臂肌肉鼓起,向外汩汩流着泛着黑的鲜血,而中箭的位置往外散发出不详的青黑色,那箭上有毒。
“老子真他妈是看错你了,就该让你这杂碎死在那鬼地方!”郭桥声音嘶哑发出了像是命途到头绝望的嘶吼声。那么几个兄弟啊,都死在他跟前了。他眼周一圈全是殷红如血,眼中的红血丝都要迸出来了,然后他闭上双眼,豆大的泪水从他眼中泄出。他绝望地嘶吼着,“那些都是老子的兄弟,贱人!”
话音未落,他双手用力握住那把沾满鲜血的刀砍向眼前的人。那人不慌不慢拿着弓挡住了郭桥这一刀。也因为这一刀,郭桥原本就卷了刃的刀彻底报废无用了。
那男子啧啧叹了几声:“郭大哥可是真真伤透了我的心,你如何能够说出那样冰冷的话语。自那日一别,我心里头可念着你念的很呢。不过没关系,马上你就会念着我了。”男子的瞳孔树立,成了蛇眼的模样。
一击未成,郭桥已然是没了再击的力量,直直摔落在地。他觉得恶心,偏头干呕了一声,而后接连不断,鲜血从他嘴角溢出,他吐的厉害似乎是想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