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唐蒙一指那个老庄丁:“我之前听这位老丈讲,说咬死三公子的,乃是一条白花蛇。”橙水转头厉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庄丁哆嗦着身子,老实回答:“当时正是我在床榻下搜到那条蛇的。我与搜查的人说了一声,待他们确认之后,就挑着蛇出去打死了。”橙水微眯着眼睛,如同一条毒蛇一样冷冷盯着。老庄丁承受不住这种目光,“噗通”一声跪下:“我其实……我其实把它打死之后,下锅炖煮吃了。我这也是为任氏考虑,咬死人的蛇是大不吉,留下来会变邪祟,不如吃了……”
唐蒙问道:“好吃吗?”老庄丁啊了一声,没料到他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黄同把话题赶紧拉回来:“被白花蛇咬过的人,症状一般是伤口肿胀发黑,面青浮血,呼吸艰难,与延寿死前的症状也符合。”
“白花蛇也能致人吐血吗?”唐蒙道。
黄同与橙水同时一震,终于觉察到哪里不对劲了。唐蒙冷笑道:“你们一看到尸体肿胀,面皮浮紫,而床下又有毒蛇,就想当然地以为这两者之间有联系,却忽略了死者身上出现了一个不该有的症状。”
黄同喃喃道:“确实,白花蛇是伤神之毒,与五步蛇、恶乌子、竹叶青那种伤血之毒不太一样……我怎么给忘啦。”橙水顾不上计较这些细节:“若不是因蛇而伤,那你说说看,延寿为何吐血?”
唐蒙道:“他大口吐血,可能是胃部受了绝大刺激,比如说……食物里有毒。”橙水双眉不由得绞紧:“胡说,我当日与他喝过酒,但我可没任何不适。”
“那么你走之后,任延寿还吃喝过其他东西吗?”
“他又叫了一小罐杂炖当夜宵吃。”
“杂炖?”
这次轮到黄同开口解释:“延寿那个人无肉不欢,尤其喜欢把猪、犬、鸟、鱼各色肉类和下水掺在一起乱炖,多加豆瓣酱与鱼露。这菜口味太重,别人都吃不惯,厨子向来是给他单独炖一小釜,每天晚上睡觉前吃。”——听得出来,黄同对任延寿的生活习惯很了解,尤其是饮食这一块。
“是不是和诀祭时大鼎里炖的肉一样?”唐蒙追问。
“对,事死如事生嘛,用杂炖来供奉延寿,他的魂魄也会安宁了吧。”黄同眼圈微微发红。旁边橙水不耐烦道:“都是三年前的旧事了,你绕来绕去,到底想表达什么?”
唐蒙扫视他们两人一眼:“我猜了,任延寿恐怕先是吃了那一釜杂炖中毒,然后才被毒蛇咬中。吐血是因为杂炖里的毒。但这种毒并不立即致死,他在浑浑噩噩中,又被白花蛇咬中,才有浑身青紫肿胀的症状。”
“空口无凭!你可有证据吗?”橙水觉得这人简直信口开河。都是三年前的事了,怎么能一张嘴就说杂炖有毒?
唐蒙道:“我今天观礼,闻到鼎里的杂炖味道奇香,应该放了不少八角吧?”黄同道:“任氏在桂林郡也有几处庄园,所以八角这东西别人吃不起,他们家却敞开了吃。我们几个年轻时,就喜欢来他家打打牙祭。”橙水哼了一声,没出言否认。
唐蒙羡慕地舔了舔嘴唇,旋即道:“以我揣测,杂炖本身没问题,问题就出在这八角上面。”
“胡说!任家坞向来是这么做杂炖的,没听说过八角会把人吃死的。”橙水断然否定。
“八角不会,但另一种东西却会。”
唐蒙缓缓抬起右手,食指和拇指之间夹着一粒东西。橙水和黄同定睛一看,只见汉使手里捏着的,是一粒东西,干巴巴的枯黄颜色,像一个旋轮儿,向四周伸展出十几个尖尖的角,不是八角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