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大夫,你怎么了?”旁边帮忙的人十分小声地问。
不远处的交谈声又传来:“宗主死了真是大快人心,要我说,他死得还是太便宜了,没能把他千刀万剐!”
“诶~小声点,虽说宗主死了我们是开心,但难保有其他人会伤心难过呢~”
“谁?难道是那位……”
几人窃窃私笑,而储轻缘这边,围观人群脸上渐渐浮现怪异表情,怀疑、警惕、鄙夷的眼神交织在一起,让他无处躲藏。
他慌了神,现在的局面下,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出他对宗主有情,不然流言蜚语、恶意揣测不仅仅会把他吞噬,还会牵连到他身边的人。
储轻缘强打起精神,胳膊夹住男孩脱臼腿的脚腕,手扶住他膝盖让他屈膝,然后用力往上一顶,就听见“咔嚓”一声,关节复位了。
周围人都长长舒了一口气。
“先别急着移动。”储轻缘交代,“我去拿夹板给他固定。”说完垂头掩面从人群中仓惶逃出,跑进隔壁的器材储藏室。
八卦聊天的几人依然没发现他,还在异常激烈地讨论:“你们知不知道,宗主死前变成了怪物模样,领着南陆骑兵屠了一个城,凶残至极!结果死后被挂在城门上示众,头都被砍了下来,那死像……真叫一个惨烈!”
“变成了怪物?”
“是啊,就跟教宗之前放到燕州边境的那些怪物一样。”
“听说那些怪物之前也是普通人,是教宗把他们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天哪!简直是惨无人道!罪大恶极!那宗主仅仅是被砍头吗?要我说应该凌迟!”
“诶,凌迟不了,听说是被他们南陆自己人砍的头,真是倒行逆施、众叛亲离。”
“可惜了~”
“不过挂在城门上风吹日晒、任鸟兽啄食、死无全尸,也算是祭奠了无数惨死的燕州百姓冤魂。”
话音未落,就听见器材储藏室“哐当”一声巨响,好像器械砸落在地的声音。
围着男孩的人群中,立刻有好几人冲进器材储藏室,就见储轻缘扶着货架,地上散落一堆石膏托具。
“储大夫,你没事吧?”几人上前扶住他。
再也遮掩不了,储轻缘满脸泪痕,哭到抽搐的样子被所有人看进眼里,而当他擦干眼泪走出器材储藏室时,那几个闲聊的人也终于发现了他。
储轻缘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硬挺着给男孩绑好夹板,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在扭曲变形,所有人都在指责他、唾弃他,跟十五年前他被送上断头台时一模一样。
他逃也似地挣开人群,跑出医院,跑回自己的居所,关上门瑟瑟发抖,脑海中不断浮现那些人描述的宗主惨死的话语,渐渐地,声音变幻成画面,宗主被挂在城头、死无全尸的惨状仿佛就在他眼前。
接下来的几天,果然,不出意外,储轻缘走在路上永远有人在他身后指指点点,非议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根本都不避忌他。
“储大夫,您这是要去哪儿啊?怎么走得这么匆忙,是急着去给教宗宗主拜祭吗?”
“你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靠山死了,能不失魂落魄么?”
“你们怎么这么说话,我们储大夫是多么有情有义之人!那可是他的‘夫君’啊~”
接着就是一阵哄堂大笑。
不少医院的人也开始渐渐远离他,跟他划清界限,毕竟传闻战后燕州将接管“自在之地”,再跟随储轻缘,怕是会背上莫须有的罪名。
只有冯琛、诺诺、邢彦、萱娘,还有少数受过储轻缘照拂、感念恩情之人仍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然而城内人知道他们与储轻缘的关系,非议责难也加诸到了他们身上。
再往后,储轻缘只能闭门不出,终日关在房内,呆呆望着窗外。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落到被唾弃的下场,还牵连了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