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娘命人将三个难民少年带出去安置好,又将仓库一侧的壁柜打开,里面密密麻麻摆满了枪支弹药。
佣兵寮少年们迅速拣选了自己上手的枪支。
萱娘道:“这些都是极乐巷的私藏武装,数量不多,必须速战速决。”
又将“自在之地”的守城兵力分布交代给少年们,道:“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应该还有其他兵力分布,只能到时候见机行事。”
佣兵寮少年们点点头,相互之间打了个眼色,一齐给萱娘跪下。
萱娘吃了一惊,赶紧要扶起他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领头的奚明远道:“多谢萱掌柜明义,不顾自身安危,救助医院几百难民性命。”
少年们的感激之情极为真挚,萱娘觉得受之有愧,救助难民医院她是有私心的。
萱娘随即也给少年们跪下,并深深鞠了一躬:“真正明义的是你们,这个世界没有善待你们,害得你们遍体鳞伤、受尽冷眼,但你们却回报以恩德。无论此番结果如何,都请先受我一拜。”
少年们沉默了,有几个人仰头努力将眼泪憋回去。
一直生活在见不得光的边缘角落里,现在却有人对他们的所作所为给予极大肯定尊重,这种触动是前所未有的。
他们也对萱娘深深鞠了一躬,接着就起身奔赴他们的战场。
背负着几百号人的性命,是成是败、是生是死在此一搏。
少年们离开后,萱娘走到院子里,仰头望向无边无际的夜幕,感受着动荡来临前最后的安宁。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有淡淡的腊梅芳香。
“今夜过后,能闻到的大概就只有血腥气了吧……”她想到这儿,倏忽怆然泪下。
——今夜过后的自己还不知是生是死呢,但是答应了要等那个人的,怎么能就这样轻易死掉?
十年了,至今萱娘都还记得十年前邢彦的那一句“我带你走”。
过往的柔情蜜意、曾经的不辞而别,为了忘掉邢彦而去跟其他人交往,结果却发现,之后动心的每一个人身上都有邢彦的影子,或者说,令她动心的其实是那些人身上与邢彦相似的部分。
兜兜转转,原来她刻骨铭心的爱从来都只给了一个人。
后来与邢彦重逢、几番接触后,她变得极其畏缩,再不敢袒露自己的心意。
“如果注定要受到伤害,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动心。”她抱着这样的念头,一次又一次否认自己的感情,想以此保护自己。
然而当死亡阴影迫近时,害怕眼前的分离会是永别,再怎样的自我防御都瞬间崩堤。
在货车上对着邢彦回首时的呐喊,是她卸下所有防御,终又鼓起勇气的告白,她害怕此一别就再没有机会说出口。
——今夜过后又会怎样呢?
她忍不住思绪泛滥。
——假如生命只剩一天了,自己最渴望做的事是什么呢?大概是与邢彦紧紧相拥,感受着心爱之人的温度直至终结吧。
追击
清晨,天刚蒙蒙亮,距离难民医院不远的一座山头上,六个七番军士兵陆续从帐篷中伸出脑袋。他们是被派来监视医院的小队。
寒冬的夜晚,极低的气温冻得他们压根不想从帐篷出来,军长的命令实在不足以让人克服严寒,他们裹在温暖的被褥中,不一会儿就睡得昏天黑地。
直到太阳出来,有了一点温度,这些士兵才打着哈欠,一个接一个地探出身子,向难民医院方向张望。
接连一多个礼拜,任何异常状况都没发生,士兵们的警惕心愈发放松。
然而今天这一望,着实让他们吓了一跳。
难民医院夹在东西两座山丘之间,南北皆有通路,而两座山丘往南北方向亦有蜿蜒,山上齐腰高的杂草丛生。
这些士兵正是从东面山头望过去,惊异地发现医院南面通路竟离奇不见了!
监视小队的队长赶紧揉了揉眼睛,确认不是在做梦,再拿望远镜仔细查看,这才看清楚,通路不是不见了,而是被堆叠的巨石堵死了。
——一夜的时间,居然将两座山丘间的通路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