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
波吕尼差人将难民医院窝藏燕州士兵一事报予宗主。
一个星期后,七番军奉宗主命令,包围难民医院,搜查燕州士兵。
医院内顿时乱作一团,一时间咒骂、哀嚎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邢彦只能故伎重施,走出医院,面对七番军军长,重提储轻缘与南陆各部订立契约之事。
然而这一次,出乎意料的,军长波吕尼哈哈狂笑:“杏林圣手么?你们真以为他是教宗神明,受供奉景仰吗?竟然还想依仗他的庇护,太天真了!”
此言一出,邢彦心猛地一沉。
——糟糕!南陆军长可不似难民,怕是知道了教宗的变故。怎么办?储轻缘肯定出事儿了!
波吕尼抬手一挥,身后士兵齐齐端枪,直指医院。
越是情急越是头脑一团浆糊,邢彦根本想不到有力说辞,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而波吕尼继续火上浇油,冲难民高声喊话:“杏林圣手不过是宗主豢养的禁脔、宠佞、床上的人。过去他受宠时,看在宗主的面子上,自然没人敢动你们。可如今他得罪了宗主,已经自身难保,你们居然还有胆子犯宗主大忌,收容燕州士兵?!”
医院内,难民齐刷刷变了脸色,突如其来的、无法置信的信息颠覆了他们以往认知。
其中很多储轻缘亲手相救过的人,他们曾亲眼目睹那个身着粗布麻衣、满身傲气、却又竭尽全力救助苦难的医者。
——这样的医者怎么可能会是那种角色?
可没有一个难民敢站出来,为储轻缘说一句话,大家全在瑟瑟发抖。
这时,一个年轻女人从人群中疾冲出来,厉声呵斥道:“你一派胡言!信口雌黄侮辱储大夫!”
不用回头看,邢彦都知道那是诺诺。
诺诺冲到邢彦身边,还待争辩,邢彦一把捂住她的嘴,牢牢不松手。
波吕尼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神情倨傲,根本不屑理会诺诺:“今天来捉拿你们窝藏的燕州兵,就是奉了宗主的命令。我数十下,如果还不交出那个燕州士兵,即刻踏平你们医院!!!”
灭顶之灾骤然降临,医院内诸人措手不及。
留守的佣兵寮少年们紧张到极致,兵刃皆已出鞘,就待拼死一搏。
而难民们看向佣兵寮少年们,满眼哀求之情。
“放手吧,已经救过他一次性命,算对得起他了。”
“他是个好人,可我们也不想因他而死。”
“凭什么因为他一个人,搭上我们几百条性命!”
全是要将受伤军医交出去的声音。
甚至有不少人冲向病房区,拼命拉扯佣兵寮少年们的保护圈,要把那个受伤军医揪出来。
佣兵寮少年们开始动摇。
——怎么办?交还是不交?他们只剩二十来人,真动起手来,根本不是七番军的对手。
而医院外,波吕尼开始高声读秒:“一——,二——……”
难民人群急剧骚动。
突然,病房的挂帘后传出一句声嘶力竭的呐喊:“燕州士兵在此!!!”
仿佛透支了全部生命力的声音划破医院上空。
骚动顿时止息,大家纷纷侧目。
就见一个浑身裹满绷带的人从病床上滚下,艰难地自挂帘后爬出,一步一步爬向医院门口。
所有人默默让出一条道,有的垂下头、有的侧过身,都不敢看他。
门口,波吕尼正等在那儿。
站在一旁的邢彦屏住呼吸,而他捂着诺诺的手背上,感到有大颗大颗泪珠掉落。
受伤军医爬到波吕尼的马蹄下,随即一阵乱枪扫射而至。
绷带被鲜血浸透,血泊中的人至死都没有吭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