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腻,温热的感觉仿佛沼泽淹没他。
沈怀珵混沌的脑子还转不过来,以为自己受伤了,直到意识回笼些许,感到肩膀上的重量。
一低头看到漆黑的发顶,沈怀珵艰难地叫道:“庄弗槿……”
庄弗槿在流血。
草坪上积了不小的一洼殷红色,沈怀珵的手腕都被浸透了。
一辆车撞折了路灯,又连撞几颗行道树,终于被逼停在路边,引擎盖皱得不能再看,往外冒着滚滚黑烟。
沈怀珵侧头看清了状况,又去推那只脑袋:“庄弗槿。”
那道躯体如一滩烂泥,沈怀珵的手指犹豫地纠缠了一下他的发梢,心中一下茫然到不知所措。
死了?
就算死了,也是为救自己而死。
庄弗槿,你这人让人恨你也恨得不痛快。
除开报废的那辆,剩下的车又纠结成群,从街道另一头飞速驶来。
这样的抵死纠缠的架势,竟是今夜不取下他的性命誓不罢休。
沈怀珵勉力支撑起上半身,扶着庄弗槿坐起来。
男人的血管在他掌心下羸弱地鼓动着,沈怀珵听到一声很模糊的:“别哭。”
我才不会哭。
只是下雨了而已。
他感到不断有冰凉的液体滑落在前襟。
庄弗槿狼狈地爬起来,浑身浴血,像在尸海里滚过一遭。
跌跌撞撞挡在沈怀珵身前,车灯的光束在他胸前汇聚成一点。
轮胎被紧急制动,“滋滋”的飞速摩擦地面,几乎擦着庄弗槿的身子而过,一个急拐,车身栽进旁边的绿化带里。
“谁让你们来的?”庄弗槿拖着近乎支离破碎的身体拉开驾驶室的门,把司机拉出来,头上的血汇集到下巴,又滴在司机脸上。
那人装死不答。恐惧之下反而神经质般抱头呢喃道:“我们撞伤你……死路一条了……”
庄弗槿笑了声,俯在他耳边吐出一个名字。
司机惊恐尖叫起来,双腿抽搐,像被抽出骨头的鱼一般,不久便惊厥昏过去。
沈怀珵抬头看到澄净如练的月光,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原来方才没有下雨。
他抹了一下腮边,抹下一把泪。
痛觉和心悸延迟袭来,骨缝锐痛,仿佛被卸了零件的机械一样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