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南山的话是这么说的,但是烟一口没有少抽。
那男人登时开始表演变脸,一张油腻肥胖的脸从黄到青,从青到红。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白蓝格纹的手帕来,不停地擦拭自己额头上的汗,“你,你你太过分了,我要告诉叔叔去!叔叔为人这么正派,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大逆不道的女儿来!”
裴南山涂了口红的嘴唇配着雪白的牙齿,张嘴大笑的样子和白雪公主里的恶毒皇后像了个十成十,“告吧,你随便告诉,反正我无所谓。”
留下这句话,裴南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们约定见面的咖啡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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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爱宝物
裴南山在咖啡厅里的行径不用半个小时就传到了她父母的耳朵里。
踏进家门的时候,裴南山的爸爸把报纸卷起来,嗙嗙地敲桌子,“不像话!真的不像话!”
“南山,你怎么回事呀?”女人,妈妈,听到开门的声音从客厅走过来,不分青红皂白,不悦的声音已经传来。
裴南山站在门口,妈妈几十年如一日的窈窕精致身影由远及近。她不答话,只喊:“妈妈。”
“过来呢,你爸爸在生气。”妈妈也不理她。
从门口到客厅,裴南山穿过一道没有门的拱形门洞,她爸爸,裴松,坐在沙发上捏着报纸。
十月份的丘市已经开始冷,裴松更是怕冷的人,早早就穿上了藏蓝的绒质睡衣。他从老花镜后面瞟一眼裴南山,气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孽障!”
裴南山不应话。
她很久没有看见父母。
裴松又老了一圈,脸上皮肤粗糙的好像磨砂纸,该长皱纹的地方是一点没少长,蜈蚣似的攀着。他也瘦了,原本记忆里裴松有一个挺挺的啤酒肚,和怀了七八个月大的孕妇差不多。可现在肚皮没有了,睡衣空荡荡的,他一晃,睡衣也晃,灌进冷风。
萧元,她的妈妈,领着裴南山来客厅后就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了。她的皮肤也有些松弛,脸上也有皱纹,鬓角边的头发白了,可是头顶的没有。显然是平时没有忘记染头发。
裴南山是裴松和萧元的老来女。
她们夫妻两人在工作上就是志同道合的伙伴,结婚之后双双仍然沉醉在工作的魅力中无法自拔。一直到四十岁才有了裴南山这么一个女儿。
不过因为夫妻俩对工作的狂热,所以裴南山从小就是跟着保姆长大的。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怎么认识自己的父母。
她和三天两头跟爸爸吵架的好友陆祺燃不一样。裴南山没有什么和父母吵架的机会——面都见不上,哪来的时间吵架呢?
三四岁的时候裴南山记事,对妈妈萧元的第一个印象就是坐在家里沙发上,主人翁姿态的美丽女人。
她当时问萧元是谁,萧元毫不意外,异常冷漠的说:“我是你妈。”
裴南山知道自己有个妈。也知道自己妈在忙着工作。她对这个设定很接受,见到萧元时很开心。因为妈妈竟然是那样一个大美人。
她企图扑进妈妈怀里撒娇,但萧元推开了她,嫌她身上一股汗味儿,臭。
在那之后,她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妈妈。裴松则是要到她十岁左右才给她留下印象的父亲。
裴南山长这么大,和父母最多的交流就是每个月初打生活费的时候。以前读初中的时候是打电话表示收到汇款,后来再大一点就是发短信。到现在,她不需要父母的经济支持了,一家三口干脆不联系。
裴南山和所有对父母失望的小孩儿一样,在成长路上对父母从饱含期待,满怀爱意,到自我怀疑,逐渐放弃。
有时候裴南山也想问问,她们对自己这么不管不顾,生自己干什么呢?总不能是因为没时间去流产吧?
“我给你安排的好好的男孩子,你怎么那么对人家!孽障!”裴松用报纸敲桌子的声音唤回裴南山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