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听不进任何的话,那撕心裂肺的哭泣和沉默无言的别离历历在目,最后化作一张柔美的脸。
姐姐。
她脸上露出眷恋、怜爱、哀愁等等神情,揪着他的心。
他想抓住她的手,她却推开了他。
我已经嫁人了,晏休。她说。
我不跟你走。她说。
我终究是迦桑的妻子。她说。
无厌足王一边为他剃度,一边开始缓缓吟念:
“除尔嗔恚,于诸众生无有恚碍,
他心绪被折磨,双目却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水镜中的少年已然双眼通红,脖颈青筋显现。
青丝寸断,落在他的脚边,而泪水却同时从他眼中落下。
“除尔痴愚,而以智慧调伏其心……”
梵音阵阵,他脑海里却是她被她的丈夫抱在怀里,用利刃穿透了他的身体。
那镜子里的默然落泪的少年瞬间变了模样,半张脸变成白骨森森,身上如同被腐蚀一般长出了怪异恶心的触手和肉块。
“除尔乱意,而常念定。”
无厌足王的声音仿若洪钟,猛然将那道萦绕在他心头的身影击碎。
那镜中半人半鬼的少年猛然睁大了眼,镜子里的景象忽然扭曲变化,背景变为流淌着黑色粘液的深渊——那是地狱的景象。
“——因缘尽断,生死涅槃。”
镜中半人半鬼的少年一点点远离了镜面,被黑色粘液彻底包裹。
而他安然坐在自在天里,思绪里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一片空寂的梵音。
业障终于剥离,堕入了地狱。
无厌足王收起戒刀,笑吟吟地对他说,“秦晏休,从现在起,你才真正是无相了。”
那一面水镜又恢复了正常,映照着无相的模样。
少年已剃去叁千青丝,抬眼之间尽是沉静,已然超脱红尘之外。
无相垂眸,目光落在莲池上,莲池清澈的水面倒映着他冷冽的面容。七百年过去,他也已不再是少年模样。
无厌足王道:“我原以为,为你剃度是帮你,可没想到竟然害了你。”
“尊者何出此言?”
“这世上,有时候捷径会变成弯路,弯路反倒成了捷径。我见你方才思绪已乱,被业障侵扰,忽然悟了一个道理——欲令入佛道,应先以欲钩牵。”
无厌足王说到这里,却不继续说了,只告诉他:“去面对你自己吧。”
面对自己?
无相看着阴森黑暗的铁笼,究竟如何做,才是面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