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双鹂坐在那里,如果不仔细看她,会觉得她的神情还是那么淡定从容,就好像孟临殊所说的话,对她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但只要多看她一眼,就能发现,她那貌似平静的神情下面,分明是极深极重的怨恨。
就好像是一只慈眉善目的鬼,被孟临殊将她身上披着的、聊以自丨慰的画皮剥了下来,让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那种细微的怨毒,如同很细很细的针,能一点点刺入人的皮肤,让人只觉得毛骨悚然。
可孟临殊却只是静静地回望过去,神情坦然地看着蓝双鹂,丝毫没有被她影响。这样的沉默,本身就能说明很多事实,当蓝双鹂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终于收回了落在孟临殊身上的视线。
“原来你连这个都查出来了。”
孟临殊说:“这是裘桓查出来的。他那时知道有人败坏盛家的名声,亲自去了北边一趟,这件事,盛先生没有和你说吗?”
蓝双鹂看了盛少钦一眼,看到盛少钦脸上的神色,恍然道:“原来你也知道。”
盛少钦现在,整个人都是木的,坐在那里,明明能够听到声音,却无法做出什么回应,脸上的表情特别难看,只能那样怔怔地看着蓝双鹂。
蓝双鹂眼里,多了一点心疼和愧疚:“你是怕查出了什么,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盛少钦终于僵硬着说:“我怕真的和您有关系。”
蓝双鹂低低地笑了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这孩子,被我教得太好,仁义礼智信,他每一条都能做到。他将大哥你当做父亲看待,将定懿、阿桓,当做他的亲兄妹。如果我让他学得自私一点,或许我的计划会更加顺遂。”
裘老爷子说:“是啊,少钦是个好孩子,老盛泉下有灵,知道有这么一个继承人,也能瞑目了。”
“瞑目?”蓝双鹂却冷冷说,“他凭什么瞑目。”
“看来你对老盛,确实是有恨。”
蓝双鹂说:“不错,我是恨他。”
“可你们两个感情好,老盛也不是拈花惹草的人,你恨他,是因为什么?总不能只是因为他早死,抛下了你和少钦两个人吧。”
“大哥说笑了,生死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他为国捐躯,是多么荣耀的事情,就算我是个妇道人家,也读过那句‘苟利国家生死以’。洲成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在外匡扶正义,在内温柔和善,轮谁看到,都觉得我能嫁了这样一个人,是我天大的福气。
“我在家里是小女儿,可上面哥哥姐姐太多,向来不受宠爱,那时他娶了我,我心里说不出有多么的开心,真觉得自己在做梦一样……”
说起往昔,蓝双鹂唇边也露出一抹极为温柔的笑容,可联想到她做下的那些恶事,这本该温情的一幕,却又说不出的古怪可怖。
“他死了,这辈子我都愿意为他守着,我会为他好好养大少钦,我会将盛家看管好,不让他的东西被那些坐享其成的兄弟抢走。我一样一样都做到了,哪怕再难,我想到日后泉下相见,我能在他面前说一句,我此生对他,问心无愧,我就能熬下去。”
“妈,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那样败坏父亲的名誉?”盛少钦忍不住问道,“您明明这么爱父亲。”
蓝双鹂温柔道:“傻孩子,那些身后名又有什么当紧的,况且,你父亲的名誉也不是这种事能够败坏得了的。只要了解的人就知道,你父亲早就去世了,这些事,必定是有人做局,想要污他的美名。”
盛少钦平日机敏,这一刻却有些听不懂母亲的话,还是裘桓冷声道:“舅妈这是祸水东引,兵不血刃就能把对手给干掉。”
“盛家一大家子人,乌糟糟一片,没有一个是好的。他们荒唐事做得多了,还要觊觎少钦的家主位置。洲成本来就是大哥,我是他们大嫂,替洲成管教一下他们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