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孟临殊说到保姆的时候,蓝双鹂的神情反倒平静了下来。闻言她也只是笑了笑:“是啊,斩草一定要除根,可惜我手下的人实在太少,事情没办好怕我责罚,只和我说已经杀了,反倒留下了她一条命。”
旁边盛少钦震惊道:“妈?!”
蓝双鹂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却没有去看他:“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人证物证都有,大哥,终究是我棋差一着。”
裘老爷子问:“你费了这么多心思,二十年前绑了我的孩子,二十年后,又散布谣言,拉老二下水,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扶少钦上位。”
“只为了这个?”
蓝双鹂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哥,你高位坐了太久,就以为人人都像你们一样,锦衣玉食惯了。要说不识人间疾苦,你比我还要更胜一筹。盛家那样的地方,就算是你派了人去,我们母子两个,还是受尽了磋磨。
“这二十多年,年年月月,没有一日我不在想,若是我的丈夫还在,我和少钦,又怎么会是今天这幅样子?他可是堂堂正正的盛家长房长孙,名正言顺的盛家家主,但又有谁把他当一回事了?要不是他自己风里雨里出生入死,我们母子,说不定早就盛家人生吞活剥,连骨头都不剩了!”
裘老爷子不可思议道:“你恨盛家人,又为什么要对我的宝乐下手!”
“大哥你也不要装得这样无辜,那时盛家风雨飘摇,你不也让人,吞下了不少原本属于盛家的东西?我丈夫为家为国,为了你们这些蠹虫死了,你们却一个个蒸蒸日上,过得鲜花着锦,我将宝乐带下去,陪陪他的舅舅又怎么了?”
“毒妇!”
裘老爷子抓着杯上的茶盏,重重掷了过来,只是到底力道不足,碰在桌角上,摔得粉碎,碎了的瓷片划过蓝双鹂的面颊,在她面颊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她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痛意,仍旧优雅地端坐在那里。
裘老爷子撕心裂肺道:“他也喊你一声舅妈……你二十年前就开始筹谋,先害了宝乐,又拉下阿桓,是不是下一个,就轮到我和定懿了?!”
“大哥说笑了。定懿一个女人家,早晚要结婚生子,相夫教子,我害她做什么?至于你……大哥,你已经这个年纪了,我等得起。”
她语气温柔,态度从容不迫,这样言笑晏晏,丝毫没有被人察觉了阴谋,二十年筹谋毁于一旦的绝望痛苦。这样的人,心智必定极为坚定,认准的事情,便百折不挠,放在蓝双鹂这样缠绵病榻,柔弱无害的女人身上,格外让人觉得意外。
她就像是一条花纹素雅的毒蛇,以为与人无害,却潜伏至深,只在最要紧的时刻,突然出现,给人致命一击。
裘老爷子颤抖着手指着她,一时发不出声音来。
孟临殊忽然道:“盛夫人。”
蓝双鹂看向孟临殊,人人的脸上都有情绪,或是震惊,或是愤怒,就算是盛少钦和裘桓,这种时候,难免也七情上面,难得的能让人看穿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唯独孟临殊,仍旧是最初的样子,一张雪白面孔,没有一点血色,漂亮精致得几乎有些失了真实。
蓝双鹂不知为何,对上他的眼睛时,心跳莫名就快了几分,就像是潜意识里察觉到了,孟临殊将会问出,她不想听到的问题。
“既然你全是为了你的儿子图谋,为了你最爱的丈夫不忿,那你又是为了什么,打着你丈夫的名头,和北边那些人做生意?”孟临殊问,“难道你不知道,这件事一旦被人发现,你丈夫为国而死的名誉就全毁了。盛夫人,你真的爱你的丈夫吗?还是说……”
“除了裘家、盛家,你连你的丈夫,都恨之入骨?”
屋内陷入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极致安静之中,就像是海啸前的水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只需要很小的一个契机,就能将一切摧毁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