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特摩斯说到这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对他此举十分地失望。
“阿赫莫塞做这样太平时节的维西尔太久了,只想着在自己的任上安然度日,不想经历太多的波澜,该到了他退休的时候了。”
维西尔的任命,对于埃及而言,是一项十分重大的人事变动。可此时图特摩斯提起,语气却十分地淡漠,让我不由认真地望向他。
此时地图特摩斯坐在那张扑着柔软兽皮的靠背椅上,脸上满是坚毅地神情,他的一双眼睛并没有看向我,而是凝视着更加遥远的地方。
“至于为何我今日没有将新政之事敲定,自然是因为我想将水搅浑。这不还是你告诉我的吗?浑水才好摸鱼。让这些下臣都不知道我们在想什么,我们才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图特摩斯说得意有所指,话中似乎大有深意,可我却不能立刻领悟。我只是一个醉心历史的学者,学者往往都抱有过于天真的理想主义,是不适合成为一名政客的。
大概是我凝眉思索的模样取悦了图特摩斯,他哈哈一笑走了过来,坐在我的身边将我拥入怀中,揉了揉我的脑袋。
“静怡你还是太老实了,心中想什么便都挂在脸上让人一眼就能看透。但是面对朝臣时这样便不好,你只看我今日错失了良机,却不知我为何如此。”
图特摩斯耐心地为我解释:“只有我表现的摇摆不定,阿赫莫塞才会觉得仍有一线希望,同时也感觉到了塞内米哈带来的压力。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与地位,他必须放手一搏。这样他就必须尽可能的联合所有能够联合的力量,来反对塞内米哈。”
我从图特摩斯的话中渐渐理出了一些头绪,试探着问道:“所以塞内米哈不过是你丢出去的诱饵,想要钓出于阿赫莫塞背后与他相互勾结的势力?”
图特摩斯听完赞许地点了点头,他比了个射箭时瞄准的动作说道:“梳理朝政就是如此,既要扳倒政敌,就务必要一击即中,不能为自己留下后患。”
“可是就算能钓出那些与阿赫莫塞保持有相同立场的人,你又要用什么借口铲除他们呢?”
即便是图特摩斯,也未必可以在毫无由头的情况下罢免大臣吧。
“若是阿赫莫塞因言而获罪,我只怕日后朝中再无大臣在你真的施政有误时敢直言进谏了。”我不无担忧地说道。
“傻瓜,借口还被关在监牢里呢。”见我仍未反应过来,他哈哈一笑又揉了揉我的脑袋:“喀拉提袭击国王,维西尔治理王都不当,引咎辞职,这岂不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了。”
图特摩斯的神态是如此的云淡风轻,就仿佛他只是打算举办一场无关紧要地宴会,而不是打算进行一场也许会席卷整个底比斯乃至上下埃及的政治清算。
“喀拉提的案子,你是不是打算牵连许多的人?”我不由问道。话问出了口,我也不由打了个寒颤。
“这就要看明日朝堂上,众人的表现了。”图特摩斯把玩着手中的金杯,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
话题似乎又再次无疾而终,我知道为了推行新政,这样排除异见者的举动在所难免。可第一次直面政治倾轧,还是让我的心中不知所措,乱作一团。
之后的几日,图特摩斯总是早早便离开了寝殿,而我则不得不面对一个又一个独自享用进餐的午后。
而到了晚上,图特摩斯也常常留在议政厅中处理政务直到深夜。我似乎只能在熟睡后朦胧间落入的怀抱里,感受到图特摩斯回来过。
这日,我依旧没有什么胃口,就连手边的文献也没有了整理的心思,只是望着寝殿的大门出着神。
终于,从议政厅处传回了消息。在讨论新政的间隙,关于喀拉提的审问材料被呈上殿中,图特摩斯在过目后大发雷霆。
这件街头盲流袭击国王的案子牵连甚广,底比斯城中的治安官、阿蒙神殿的祭司、甚至王宫中几位服侍过国王的侍从都被牵连其中。
关于新政的讨论被暂时搁置到了一边,此时底比斯的维西尔殿堂里日日都排满了等待审判的犯人们。
我寻了一日空闲,带着萨玛拉与阿蒙涅姆赫特在泰甫的陪同下,再次微服来到了维西尔殿堂中围观着某一场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