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面走出来的正是谢知方,他万没想到,柴篌会讲出这样粗·俗·赤·裸的话来,似乎这几年的帝王教习,对柴篌心性的修养,丝毫没有起到作用。
皇帝说这些话时,粗俗得像外间市侩奸滑的市井匹夫,思想顽固落后,像那些受开化前,只知崇尚武力,以及生儿子传宗接代的愚人蠢才。
走到前面来给皇帝拾个礼,谢知方面色淡静道:“却也难说方才那些话,会否是他故意说给公家听。”
“是么,还是谢卿想的周到,若是如此,朕接下来还要继续试探马宝楠吗?”柴篌高高挑起一双眉,眼睛下面总有团淡淡黑色,新长出来的法令纹,让他的面相看起来颇有些苦大仇深之意。
不知何时起,青年男子眉若墨画鬓若刀裁的相貌,发生了明显变化,眉目间那些和柴睢相像的细微部分,消失得无影无踪,男子露出了种完全陌生的神态。
关于皇帝之问,谢知方还是保持原来的态度,提议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公家可以趁封宝歇息时,多多留意司礼监。”
司礼监附属于皇帝,偏偏它另一头连着内阁朝臣,这让皇帝在用司礼监的同时,总对司礼监的人带着分防备心。
他要试探马宝楠,则但凡马宝楠有点别的心思,便总是要趁暂管司礼监的机会,想方设法和内阁攀扯关系。
皇帝在提防马宝楠的同时,这厢也怀疑谢知方和刘文襄等内阁旧臣有关系,而每次谢知方不经意间的建议,又总是能巧妙地化解去柴篌的怀疑。
反反复复之间,柴篌找不到丝毫谢知方和刘文襄等人的联系,反而疑心更重。
“谢卿总是能解朕所难,”柴篌半开顽笑感叹,“可是这回朕该赏你点甚么?金银珠宝你不入眼,古籍字画你不稀罕,美人俊郎你也不热衷,卿这样洁身自好,朕反倒有些害怕了。”
听见皇帝这样说,谢知方犹豫须臾屈膝跪在地上,抱手道:“臣不是不喜欢美人环绕,只是臣,臣只是……”
罕见谢知方会有所求,而且还这样犹犹豫豫难以启齿,皇帝忍不住上身前倾,稀罕道:“只是甚么?卿但说无妨!”
谢知方抿嘴,飘忽的目光泄露了他心里的紧张、激动、忐忑和犹豫,勾得柴篌愈发好奇:“说啊,你不说朕怎么知道?”
谢知方深吸口气,豁出去般牙一咬,闭上眼低下头去:“公家此前说,您得了位会炼丹的方外高人,臣斗胆,敢请公家赐药一颗!”
“……”给柴篌干沉默了。
殿里一时间安静得针落可闻,谢知方也在这短暂的沉默中,一张脸从额头红到下巴尖。
片刻,柴篌回过神来,不可置信般揶揄道:“原来谢卿不是不喜美色,而是良医难求哇。”
谢知方无话可说,似乎是怕被嘲笑,耳朵红得要滴血。
“没事,朕不会笑话你,”柴篌摆摆手,隔着书桌道:“不就是一颗丹药,朕赐你就是,拿回去吃吃,保证管用!朕还可以把仙师引荐给你,不过你要替朕保密,若是叫内阁知去此事,朕的麻烦可就大了。”
“定为公家守口如瓶!”为得丹药,谢知方自然无有不应。
皇帝柴篌量小性骄而多疑,说话做事稍有半点突兀就会引起他怀疑,为从他手里合理得到一颗丹药,谢知方花费了大半年时间作铺垫。
从皇帝面前告退,谢知方揣着丹药,万般宝贝地回到家,迫不及待进了家里美姬房间,不多时,未点灯的漆黑屋里,传出男欢女爱的声音。
暗中监视之人派手下回大内去禀报此消息了,屋里人在寻大道之欢,监视者理所当然放松警惕,殊不知黑暗屋里有密道通往别处。
“就是这个,”走密道过来的谢知方,把装在小方盒子里的丹药拿给谢随之,“找几个懂医药的人好好查查,邪门歪道的东西岂能得长久,要是柴篌冷不丁死在哪里,也总不能再把你挚友拉回来坐大殿,更不可能再请圣太上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