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睢瞥她一眼:“这几次他回来家,你不是亲眼看见他没怎么变瘦么,你侄儿不是那会亏待自己的人。”
“这点你是真没说错,”李清赏忍不住笑,“听谢夫子说,昊儿近来学业突飞猛进,下回他再回来,我想我得犒劳犒劳他。”
柴睢咽下食物:“怎么犒劳,亲自下厨给他做桌子菜?”
收到李清赏撇嘴加将翻不敢翻的白眼:“要是你不怕我把你小厨房一把火烧了,可以试试。”
本来她做饭就勉强,以前照顾父兄多是从外面买半成食材,回家后切巴切巴煮煮就能吃,那么多年的折磨都没能让她厨艺有所精进,住进梁园后也不知为何,她更不想进厨屋。
柴睢抿起嘴笑得肩膀微抖,用胳膊肘捣她:“你越是这么说,我越是好奇你下厨会是怎么个情况。”
“少来,”李清赏端着碗向另一边转过一半身子,“想看也不给你看,梁园连个瓦片都不便宜,烧毁屋子我更赔不起的。”
耳边响起柴睢含笑的声音,慢语低声因此听着别样鼓动人心:“烧屋烧房不碍事,你要是能一把火把整个梁园烧了那才好,这样你就得把你自己赔给我,多划算。”
李清赏忍几忍没忍住,终于目光幽幽看过来,牙缝里透话道:“你、休、想!”
柴睢咯咯笑起来,笑得拿筷子的手一抖一抖。
·
梁地八州四季分明,汴京尤以为最,冬夏寒暑,春秋适宜,文人骚客借四季将汴京描述得令人心驰神往,笔下无不突出汴京代表着强盛帝国的至高之在,却然,五月的汴京也多雨水。
昨日大早火云绵延,今日一早天色铅灰,浓云仿佛被更高处的一道巨力不停往下挤压,哪怕被风吹散开,那道看不见的巨力也会将它们重新聚拢,继续往下压迫。
至半下午时,天暗如薄暮,眼瞅黑云将压到学庠房脊上,远处一声闷雷滚过,人们等待了一上午的大雨穿云层破迷障瓢泼而下。
门前雨檐下,蒲典一手端热水一手提着裙角往后退几步,退进敞开的屋门里面,望着被雨水溅湿的门口道:“下这样大,回到家不得衣服淋透。”
在屋里打扫灰尘的失独金阿婆道:“山长去布教司参议,没拿雨具。”
学生们下午两节合并的大课,由那溯列鑫渺负责,是故此刻李清赏也坐在差房里,歪头批改着上午时收上来的学生居学,假装没听见别人说话。
蒲典没搭腔金阿婆的话,在门口跺跺脚下踩的雨痕,点了声“李夫子”,纯属嘴秃噜瞎聊关心了句:“早上你来时我依稀见你也带雨具了。”
“也是带了把伞,”李清赏微笑着看过来一眼,收回视线继续批改居学,“早起见天色阴沉,又听说汴京夏来多雨水,出门时便顺手拿了一把,”
说着她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下,随口道:“我看见你桌边靠着的那把伞了呢,和我带的似乎一模一样。”
伞手柄末端的尾顶,恁小地方上刻着个不太明显的“梁”字,蒲典不姓梁,李清赏又确实是拿的梁园用具。
蒲典暗暗吃惊,李清赏在发现她们的雨伞相似后,竟默不作声如此细微地观察了,看来李娘子还是没有打消过怀疑念头。
那次小窄巷她举着斧头去救李娘子,事后李娘子对她的行为表示了合情合理的怀疑,怀疑她是梁园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