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学塾其他老夫子告状一般没用,得要去给赵夫子和林夫子告状,然后隔天就能看见舒照被罚在学塾外蹲马步,一般陪罚的还有谢随之或者大周东宫柴睢。
他们仨人最是锅不离盖、盖不离锅,只要其中一人捣蛋闯祸,其他两个十有八·九脱不了关系。
既出茶楼,柳奚大大方方打量舒照,手遮到眉上挡日光,道:“你和以前念书时完全不一样了。”
或许是走到街上感觉宽敞不逼仄了,舒照稍微轻松些,笑着领路往桑家瓦子方向去:“女大还十八变呢,不允许我们男的也变变呀,再说,你也变不少,越变越漂亮。”
舒照大喇喇,不曾留意到身边人听到这几句话后神色上的变化,他兀自道:“那年结业后,我听说你回老家了。”
这句话说得委婉。
那年结业,舒照虽然在谢随之和柴睢两把刀架脖上的逼迫下,头悬梁锥刺股死磕硬学考进国文馆,可学塾里大半女同窗却是被她们父母接回家安排嫁人去了,只谢随之等寥寥数者,在围观者不看好的起哄与喝倒彩中考进国文馆继续念书。
谈到这个,柳奚是欲言又止,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顿了顿,只淡淡道:“那时候,父母仍旧认为女子没必要念那么多书,嫁个好男人是正经事。”
舒照个头高,需稍低下头听柳奚说话,听罢问:“你也这样认为?”
柳奚笑笑,平静道:“其实当年结业,我很羡慕谢随之她们几个能考进国文馆,这几年每每想起也时常羡慕。”
别看舒照平时咋咋呼呼大喇喇,其实内心细腻,随之说被他在乎的人会过得很幸福,这表达其实很贴切,上御卫总都督使偶尔叛逆不听亲长话,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个温暖的人。
他隐约察觉出柳奚掩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欲言又止,故意轻描淡写道:“即便如随之般念书念得功名加身么,照样有瘪三跳出来说些不可理喻的话,极力把女子的优秀贬低得一文不值,或许你所听到的大多数话,其实都只是别人对你的嫉妒。”
那些嫉妒或源于羡慕,或源于恐惧,贬低女子的人羡慕女子的傲人天资和不俗成就,又恐惧女子的才华得到挥发从而使得地位凌驾他们之上,于是他们想方设法去贬低女子,企图把女子永远踩在脚下。
而这些话一说出来,柳奚对舒照的好感飞快增加,眼角眉梢笑意浮现又落下,忍不住提醒:“你知道我成过亲罢。”
“啊……”昨天晚上被自己母亲骂得不要不要,舒照满心叛逆半个字没听进去,赴约相亲还是后续阿娘提醒的,他又哪里记得相亲对象有否成过亲。
他甚至没记住相亲对象名字和家庭背景,否则方才在茶楼见面后,他不会尴尬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然也,相亲对象换作其他陌生人反倒不会尴尬,只因他小时在大内学塾没少欺负柳奚。
幸好,舒照在两位母亲和娇蛮小妹间夹缝求生这么多年,练就的那身本事绝非弄虚作假,反应飞快道:“你带有小孩没?要是带有那我可实在是赚了,一步到位呢。”
忐忑不安中的柳奚登时被逗乐,莞尔一笑,道:“媒人没给你家说么,我和前夫君解婚,就是因为我不能生。”
说着她仰脸看向走在旁边的俊伟男人,微笑问:“那么接下来,我们还要去桑家瓦子玩么?你要是还有事要去忙,我可以理解。”
这几句话听得舒照心里莫名其妙有几分不舒服,他实在佩服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破本事,忽然抬手拽了下柳奚头上发髻,把人拽得“啊”一声轻呼往后仰,而他得到的回应却不是记忆里那凶巴巴瞪过来的眼神。
“干嘛拽我头发?”柳奚双手拉住那只拽她发髻的大手,身体紧跟着半侧下去,质问中带着疑惑,却完全没有想要反抗的意思。
小时候舒照拽柳奚头发,总是要被她又瞪又掐手或者被她踩脚反击。
面对柳奚此时反应,舒照微不可查愣了愣,旋即按按她发髻松开了手,笑起来:“以前拽你头发你总掐我手或踩我脚,现在真是长大了,知道动手前先讲道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