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这股妖风一起刮进来的,还有一道圣旨。
骊王下旨召龙可羡回王都,这事儿龙可羡没准备,晌午一过就紧锣密鼓地上中营去了,一忙直到入夜。
她昨夜就没有睡足,调整完营地布控和巡航攻防后就困得直磕脑袋,看着满当当的军务,龙可羡实在挨不住了,痛饮两盏酽茶。
……这之后,整座三山军营都动起来了,龙可羡跟炮仗似的,点哪蹿哪,蹿哪炸哪,亢奋得把自己的坐骑来来回回刷了三遍。
翌日天蒙蒙亮,一支小队整装肃列,龙可羡英气勃勃骑在马上,临出发前,却收到了官道塌陷的消息。
龙可羡卡壳了,连轴转了一夜的脑袋变得迟钝。
穹顶蒙在铅灰色罩子里,雾还没有散,折腾一夜的营地逐渐陷入安静,而西院却更热闹了,吆喝声穿过薄薄的云雾,钻入耳朵里。龙可羡麻木地问:“哥舒预备走哪条道?”
尤副将抹着汗:“哥舒公子走的水路。”
龙可羡斟酌再三:“去问问,还有空船吗?”
“哥舒公子方才遣人来说了,”尤副将说,“他昨夜请了大师算过,近日不宜策马,若是少君用得上,”他难为情地挠了挠鼻子,“把路费结了就成,依照您二人如今的普通关系,讲情分太轻浮,还是论金珠吧。”
“咔嚓”一声。
龙可羡把鞭子拗断了。
共游
哥舒策这个奸商。
说不讲旧情就不讲旧情,说明码标价就明码标价,打着海寇不做赔本买卖的说法,走趟王都,扒了龙可羡两百颗金珠。
龙可羡拿到账册时,冷冷地笑了两声,转过头画了个卷毛小人,扔在地上,用力踩了个稀烂。
这是激将法,龙可羡不上当,遣尤副将送金珠过去,尤副将回来却说阿勒没在船舱里。
“说是着人放了舢板,趁夜离船去了。”
这祖宗本来就神出鬼没,龙可羡没说什么,只是闷闷地点了个头。
今夜风缓,尤副将便开了半扇窗,窗外漆黑,鼾息般的风动声里,偶尔掠过一两只夜鸦。
“骊王避您如蛇蝎,又不得不用您,本来大家离得远,眼不见为净就是了,这回他走偏招,借着年尾述职的由头将您调遣回都,难保不存着什么龌龊心思。”
龙可羡说:“我也存着龌龊心思啊。”
北境王舍身入都,就为和宁妃见一面,这事讲起来都算大逆不道。
但北境王是龙可羡呐,尤副将半晌无言:“您那不叫龌龊心思,叫人之常情。”
“好吧,”龙可羡觉得有理,“很寻常的龌龊心思。”
“……”尤副将决定不在这个话题和少君掰扯,“属下已经吩咐南北整兵,若有异动,除常备营外,两日之内都可以出兵。”
这是龙可羡出行前吩咐下去的,她点头:“办得好。”
“只要营地动起来,骊王必定能摸到风吹草动,这就算个威慑了。骊王要再有什么心思,那就得掂量掂量自个的身板了,”尤副将说的都是掏心窝的话,“此次先关宁妃,再召您回都,说没有猫腻都没人信。”
讲到龙清宁,龙可羡就抬起头来:“宫里来消息了吗?”
龙清宁仍旧在禁足。
雪一落,这座华丽的宫殿就和其余屋宇没有区别,雕栏画栋失去了颜色,锦丽花簇歇了生息,放眼望去,处处都覆着惨白的冷意,只有屋里晃着一捧颤颤巍巍的昏黄烛光。
沙沙,沙沙。
龙清宁斜靠在榻上,手里有件天丝云锦的小袍子,肩膀处有些磨损,她正对着烛火缝补。
宫女端着药过来:“娘娘歇一歇吧,奴婢再去点两盏灯。”
“不必,”龙清宁打娘胎里下来就有弱症,常常要吃药,她喝了药,嘴里苦得发麻,她却连眉也不皱,“就快好了。”
这是昨日小皇子偷偷从宫墙狗洞里塞进来的,说除夕拜祖的时候要穿,却不小心燎了个口子,要宁母妃给补一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