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王是抓着这点,明面上吸走士族的部分目光,暗地里借着秋收去清查地方田赋,把涪州学府的学生零零散散地塞进衙门,但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坎西衙门。
这手准备着实做得好,伏先生接连几日都在给龙可羡分析局势。
她听得十分认真,还乖乖写了心得,虽说不像策论那般正式,但伏先生捎给阿勒看时,大伙儿都以为龙可羡能安安生生置身事外。
谁能想到今日起来,龙可羡背了皮囊袋,挎上弯刀,就要起舶去坎西港。
尤副将点兵去了,厉天和伏先生对视一眼。
“姑娘即便北上,性命之忧总是不至于有,我跟着便是。您手里有三山军令牌,便镇守在岛上,届时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公子留的两万人要越境北上还需这道令牌。”
伏先生颔首:“只能如此,我即刻给公子去信,你万事当心。”
通了航道之后,南北缩短了三四日行程。
起舶三日后,龙可羡给阿勒去信,把北上的事儿讲了,但阿勒迟迟没有回信,龙可羡便日日待在舷窗边等,等到厉天忍不住说:“我……启程前已将此事告知公子,公子当是早早便知晓了。”
“……”龙可羡半晌才反应过来,“啊?”
“所以您这会儿坦白,在公子那儿就是延时呈报,”厉天没敢直视龙可羡,“在我们军中是要挨板子的。”
啊!?龙可羡下意识地捂住后腰,“他知道?”
“知道。”
“我这两日……”龙可羡懊恼地扯扯辫子,“我还以为掩得很好呢。”
厉天心说那是公子配合着您。龙可羡在舱里踱来踱去,看着厉天欲言又止。
“您是担心公子生气?”厉天想了想,“公子若当您是北境王,那倒没什么好置气的,但公子若当您是自家人,确实是要有脾气。”
“不是,”龙可羡摆摆手,掏出本子来记,“你们公子喜欢用什么打板子?打哪里?给歇口气吗?要打几板子才够?”
“……”厉天无力扶额,“属下,属下去探探口风。”
碧鳞岛在身后降下去,坎西城群山从眼前升起,龙可羡在次港登岸时,余蔚亲自来接,他们轻车简从前往三山军驻地。
新驻地龙可羡还没有来过,设在临港城郊,原先是一片庄子,庄稼地保留了三成,其余改作兵营和演武场,连船坞都在修建了。
“官府怎么会给这么大片地?咱们可是三山军呐,”哨兵觉得不可思议,“没盘剥咱们就谢天谢地了,这么大一片地儿,岂不是捅了官老爷的肺管子了!”
余蔚拍他一下,笑说:“咱们正经按流程办事,捅什么肺管子?”
哨兵嘿嘿笑:“三万亩地呐,姐真能耐。”
“到她是姐,到我这儿是叔,我打量你是欠抽了!”尤副将这就上手要揍了。
哨兵抱头四处乱窜,边跑边嚷嚷:“你还让我喊你爷爷!我喊的时候怎么不嫌老了?”
龙可羡歪了下头:“喊爷爷?”
“少君别搭理,”余蔚引龙可羡进院子,“此次可是为坎西港之乱来的?”
“城里境况如何了?”
余蔚抬臂注水,熟稔地冲洗茶具:“少君进城时也见着了,人挤人,货压货,有点儿门路的全部都在外面走动,人心浮动,满城风雨。”
龙可羡听着,看余蔚拆了团茶,慢慢煮着。
“这些货就是千家万户的命根子。不在各家商行挂靠,仅靠自家跑货的那些小商户已经有撑不住的了,早些日子就散了货,低价卖给了商行,商行一开始还乐呢,着实趁着那波退堂鼓收了不少东西,但王都里的消息传出来,大伙儿便都知道航道暂封了,这下可好,商行掌柜日日挂在三尺白绫上边抹眼泪。”
茶烟逸出来,被龙可羡的手指头梳开,她安静听着。
“早些日子,都有问上军营里来的,都教我给捆了!就跟那萝卜似的怼进地里,等主家来一个个拔走。”
龙可羡想到那景儿就笑起来:“乱不了多少日子了,萝卜坑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