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自己容貌画于纸上,却阴差阳错被柳梦梅拾了去。
上前查看时,就见柳梦梅执着画卷,美人、姐姐,美人、姐姐唤个不停。不仅如此,他对着那幅春容图早晚玩之、拜之、叫之……
当日见这痴痴呆呆模样,她只觉对方可爱异常,不免春心大动。
她道他认出那画中人是曾与他梦中相约的自己,可后来才知晓柳梦梅根本未曾认出画中人是哪个。
梦中见一女子,他便与人共赴云雨,路边捡了幅女子行乐图,便逗弄得他春心蹉跎、迷留没乱。
这哪里是什么痴情人儿,分明就是一色字当头的色中厉鬼!
杜丽娘看向已面颊生斑,满面沟壑的男子,再嗅到鼻端那若有似无的不知是霉臭亦或体臭,不由眼角微耷。
年幼识人不清,为他生为他死,为他抛家弃爹娘,到老方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再想起那日她见他摆弄自己的春容图,心下感动上前答话,柳梦梅的言辞也极不妥当。
可怜她年幼无知,心眼不明,未曾看出当中陷阱。
“幽媾那日,我便该看清你贪恋**欲的丑陋面目。可怜我白生了一对儿招子,空做摆搭。”
那日她见自己的春容被他所拾且细细把玩不由感动得泪如雨下,忙上前搭话。
夜深人静,香魂一缕上前叩门,柳梦梅启门而出说得第一句话竟是好一个美娇娃。
她当时满心都是风神俊雅的秀才,方急急入门,又与他春风一夜……
“说甚么我贪恋**欲?”
柳梦梅横眉倒竖:“那日夜里你去房中寻我,直直求我‘莫负奴心’又道‘每夜得共枕席平生之愿足矣。’”
“此话是不是你亲口所说?”
“我二人相识都是你勾引在先,求欢在后,怎的如今我成了那贪恋**欲之人?”
“我一清白书生,先于梦中收你蛊惑,后又骗我幽媾,我不曾道一句晦气,你反嫌我色急?”
“你……你……”
杜丽娘捂着心口,猛地跌回榻上。
年少相知,本不该是这般情形,她二人情深也曾感天动地,怎的到如今变成这幅模样?究竟是何时何地、哪一桩哪一件,哪一言哪一语让她夫妻走至这境地?
颓然过后,杜丽娘反生更大怨气。
“既你提了当日,怎又不说你曾指天发誓生同衾死同穴,若心口不一,寿随香灭?”
“盟誓已定,你若非贪图好色之人,以你吝啬之性怎会花了大银钱为戏子赎身?”
她为他死而复生,他转眼抛重金供养戏子优伶?
“虽我为戏子赎身,但那是救人之难,并非心存**念,反倒是你多年来揪着这点子小事不放,闹起个没完。”
“这竟又是我错了?”
杜丽娘抬起手臂,指着柳梦梅仰天大笑。
“可笑至极,可笑至极。”
苍老声音透着悲凉,柳家二子上前搀扶却被杜丽娘一把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