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了成见了,在慈高太后与南康公主两人的映衬下,便是七分的和善,都能够被衬出二十分的难得,更何况和嘉和顺谦默,是个被针扎了都默默忍耐不会吭声,更叫人忍不住想要关心照拂。
虽是小姑,但苏允棠却几乎将和嘉看作亲妹妹一般,两人一向友善和睦。
和嘉被天子弟弟请来时,心中还有几分迟疑,此间亲眼看见了苏允棠的模样,却也忍不住的忧心不忍,说话间,便上前一步,将自己的女儿放到了床沿,苏允棠正好能瞧见的地方。
“早就想带来给娘娘瞧瞧的,先是孩子小,后来娘娘又不便,一直没赶得上,一拖二拖的,都快一岁了,珠珠才来认认舅娘。”
和嘉说着,包起女儿的小手上下摆动:“珠珠来,给娘娘请安。”
出生还不到一年的婴儿,只是刚刚能自己坐起来,爬都不会,只要不哭闹,也正是最容易叫人心生喜爱的时候。
和嘉二嫁才遇良人,年过三十,好容易与宗驸马得了这么一个女儿,乳名珠珠,在父母手中也是真的如珠如宝,养育得格外精心。
珠珠穿着一身红色的半臂小衫,生的白白嫩嫩,露着藕节似的小胳膊,挺着肉鼓鼓的小肚子,鼓着圆鼓鼓的面颊。
被亲娘放到了苏允棠面前也不怕生,一面顺势吃手,一面眨着水汪汪、葡萄似的黑眼珠,好奇又懵懂的瞧着她,像是白雪化成的奶团子,甚至能够闻到干干净净的奶香。
这样不论模样还是心性,都无可挑剔的小小姑娘,只怕没人会不喜欢。
即便是此刻的苏允棠,在珠珠放下小拳头,朝她露出一个纯真无邪的笑后,也忍不住回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苏允棠哑声提醒:“这项圈她戴着太大了,给孩子卸了吧。”
珠珠脖子里戴了一只羊脂玉的錾金项圈,是当初大将军特意给女儿寻来的珍品,因为与和嘉投契,苏允棠在珠珠百日时,特意嘱咐家里寻出来当作了贺礼。
和嘉特意为珠珠戴着,显然是为了让她看见。
不过这项圈虽然珍贵通透,却是她四五岁时戴的,对不到一岁的孩子来说太大了些,戴在珠珠的脖子上,简直头重脚轻,好似下一刻项圈不掉,孩子也要被压倒一般。
连苏允棠都能一眼看出的毛病,和嘉身为母亲,当然也是早就心疼了,闻言面上一松,立即便将项圈卸了下来:“娘娘的东西好,珠珠喜欢的很呢。”
这倒也不是虚言,项圈卸下之后,还未拿走,就被珠珠肉乎乎的小手抓在了手里,拿在眼前看了一下,高兴的啊啊两声,紧接着便塞进了口中。
和嘉惊呼:“可不敢吃,划着嘴呢!”
珠珠:“啊呜啊啊啊!”
看着母女两个的“争执”,苏允棠又抬了抬嘴角。
不过也就是如此了,笑过之后,她便收回了目光,送起了客:“带珠珠回去吧,这儿血气重,别冲了孩子。”
和嘉一顿,欲言又止了半晌,才低声劝道:“娘娘还是吃了药吧,您瞧瞧珠珠,多可人疼呢,娘娘怀的还是双胎,便是自个不想活了,也得为孩子想想不是?”
“娘娘如今没当真当娘,才不清楚,若是亲眼看见了孩子,只怕便是拿自个的性命换孩子安好,都巴不得呢,哪里有拿腹中孩子性命来赌气的娘亲?”
和嘉打小就是个木讷性子,不善言辞,成了公主也没有多少长进,虽然来之前被弟弟嘱咐了许多,但此刻当真出口,也是格外直白——
且因为不知内情,想当然之下,也显得格外刺耳。
苏允棠面上毫无波澜,声音也水一般的凉:“和嘉,刘氏满门,全是忘恩负义的畜生,只有你,还存了几分人性,你小心些,好好教养珠珠吧,别叫刘家人耳濡目染,将你们母子这点人性也磨去了。”
这话已经称得上极重,和嘉被训的面色一红,心内有些憋气难受,顿了半晌,却又回不去一句恶言,只是无言怔怔。
而等到苏允棠再次开口,初一上来将她请出殿外之后,和嘉这一层浅薄的憋怒,也只如清晨遇见了阳光的薄雾,飞快消融不见。
再看到等在隔间,满脸焦虑的刘景天后,和嘉莫说气怒,干脆还又生出一股惭愧来。
不等刘景天开口,她便抱着怀中的女儿低头,真心自责道:“原本好好的……都怪我不会说话,三宝,陛下,我说错话了……”
“朕知道了,姐姐先回府吧。”
不等和嘉说罢,刘景天便径直开了口。
就隔了一层格扇,和嘉说话时也没有刻意压低嗓音,两个人说了什么,刘景天早已听得一清二楚,此刻面上虽还算冷静,实则心里早已沸如油煎。
废物,都是废物!
和嘉就算了,这个林芝年也是废物!
刘景天已经顾不得身上的诸多难受,只是扶着越来越不对劲的腰腹,满心焦灼。
这两人都已是废棋,还有将军府上的苏无灾与苏允德,这两个人,或许对皇后的分量更重一些。
只是他如今还没法自证清白,把这两人叫来,只怕怨怒更深,难说是劝说阿棠改念,还是刺激之下,叫皇后的死志更深。
可眼下实在没了法子,似乎也只能请来一试……若不然,叫人按着往嘴里灌安胎与安眠的汤药?
只是刚想到这儿,刘景天便也立即摇头,这样火上浇油,气得阿棠立时难产可怎么办!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