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在镜湖边分离之后,刘景天似是彻底想通了,往后再见苏允棠时,就只与她说些孩子在肚子里的感觉情形,提醒她什么时候不舒服要小心,用了什么会舒服,可以多试试。
不得不说,有孕在身,有刘景天能告诉她身上的感觉,及时反馈,总是更叫人放心,调整药膳方子都方便了许多。
世上没有万全的事,如今这两个孩子,算是他们二人一起孕育,既然有孕之后的诸多痛苦难受都被刘景天担着了,这些交流接触就也不可避免。
苏允棠想通之后,便也没有十分抗拒。
这两个月来,刘景天来寻她,每隔回,她也会见上一次,只要刘景天不提其它,只是如眼前这般提起孩子情形,她也能平静答应。
就这样,苏允棠与刘景天从最最开始的少年夫妻、柔情蜜意,到如进宫后针锋相对、相见两厌,再到如今,在这沾染着佛法的大明宫里,便也颇有几分看淡了世事一般,两个人在一处如同刻意生疏的陌路人,寡淡又平静。
因此昨晚刘景天提起这一起登山之后,苏允棠想着也不差这么一桩,便也应了。
虽然一道动了身,苏允棠也无心与刘景天闲聊,一路也只是叫去厄搀着,瞧着路上的景致风光,慢悠悠向前。
千年古刹,上山路上也自有亭棚供人歇脚,路上刘景天提了两次,苏允棠便也立即坐下,不急不缓的歇息着用了些茶点才继续动身。
天气太热,她们原本就是午歇之后,避过了晌午最热的时候才出门,这般晃晃悠悠,等到远远看见寺庙的明黄檐角,夏日的天色都已经有些昏沉。
苏允棠擦擦额角的汗珠,用着刘景天的体感,这么点路程一点不觉疲惫,反而有些活动之后的通透舒服。
她扶着沉甸甸的肚子,微微侧眸看了一眼身旁面色泛白,喘息剧烈的刘景天。
果然,要是她自己,早就累的不轻,什么兴致都没了。
苏允棠庆幸之余,也忍不住算了算日子,等她生了这一对儿孩子,正是秋高气爽之时。
她忍不住畅想,等她养好身子之后,正好骑了轻雪,带上她的长弓,还如儿时与父亲在一处一般,在这山间畅畅快快的打马行猎,那才是真的爽快!
她有多少年都没有痛痛快快纵马驰骋过了,只是这么想着,嘴角都忍不住的露出笑意,主动开口向刘景天问道:“累不累?”
这两月来,每每见到皇后,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这还是第一次对他这般和颜悦色,主动关心,刘景天瞬间简直有些受宠若惊:“还好,不远了,可到寺中再歇息就是。”
一旁去厄瞧着,都眨了眨眼:“陛下面色不好看,若不然,也叫人来扶着吧?”
去厄嘴里这么说,心里却也忍不住好笑,身子不舒服就好好在屋里歇着,瞧瞧这模样,不过爬了这么点台阶,就累成这样,还是天子呢,这也太不行了!还不如怀着身孕的小姐!
去厄这么想也有缘故,刘景天这一副日渐消瘦的病态,但凡长着眼睛都能看得着,总要想个理由。
刘景天一早就放出风声,几次之后,如今满宫都知道,陛下打春日里就大病了一场,反反复复,一直没能大好,如今又苦夏厉害,吃不下饮食,身子才会这般不济。
刘景天显然看出了去厄的心思,面带苦笑,只摆摆手,顺势与苏允棠道:“阿棠,朕有话与你说。”
苏允棠闻言想了想,微微点头,示意去厄等人与李江海一道往后退了几步。
等人走了,刘景天上前,接过去厄的位置一手搀起苏允棠,不待她躲闪,便径直道:“阿棠,这肚子一日比一日大,你可想过生产之事?”
苏允棠一顿:“你是说什么?”
刘景天:“事有万一,若是你难产不治,你我一并死了,日后要如何?”
苏允棠的呼吸微微一窒。
刘景天的面色平淡,甚至微微带着一丝凉薄:“若是一双孩儿也一并没福就罢了,咱们一家四口在地下团聚,倒也算清静,若是你当真与岳母一般,自己撒手,留下这一双孩儿又叫谁来照料?”
刘景天:“阿棠,若当真如此,朕没有大将军抚育儿女的福分,也是不成了的,你有没有想过,真到那时,咱们的孩儿交给谁来照料?”
苏允棠自然想过。
她停了脚步,抬眸看向他:“还有无灾姐姐与白先生。”
刘景天抬抬嘴角:“阿棠,你我的孩儿,到时不单是托孤,也是一并托付这万里江山,这两人,当真能叫你全然放心?”
苏允棠猛然皱眉:“你这是挑拨离间?”
刘景天无奈看她:“都到这份上了,朕挑拨这个干什么?只是事关重大,这照料辅政的人选,不得不小心罢了,若是当真能叫人放心,朕巴不得你看中的人本是越大越好,你那先生,这些日子里一个个的拉拢世家,收聚旧臣,朕可曾拦过?”
苏允棠果然无法反驳。
这倒是真的,上次与白先生见面时,先生还向她口述了一份名单,除了上次在将军府见过的韩陈魏侯四人之外,还有许多分量不轻的勋贵朝臣,虽还不至于彻底效忠,却已都向将军府示好。
朝中便已有了后党的苗头,虽然如今还不成气候,但隐隐已可见成长之后会是何等威势。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