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琤抿紧唇,突然就对手中的折扇失了兴致。
忠毅侯是最杀伐的郇王党,李澹做亲王时就极信任他,即位后兴起的几次大狱也全是他操刀的。
她只是感到奇怪先前为何很少听说他的名字,他分明考中了进士的,凭他的身份若是入朝为官定然声名大噪。
前世她是个被架空的傀儡皇后,长期接触不到外界,对朝中事务的了解也就比稚童稍多些。
崔琤闷闷地说道:“那可真厉害。”
她刚语毕便有人来传唤,崔琤一见是父亲身边的随从,便知晓定是父亲要她过去。
刚巧她的长发也已被尽数梳通,翠微边为她束发,边吩咐年轻侍女道:“将那盒里的小食取出来些。”
崔琤每次到父亲跟前就要许久才能离开,因此简单吃过些小食后才快步赶去西院。
她的院落离西院最近,到得比哥哥还要早些。
成国公崔祐之正坐在桌案前翻看着一本册子,崔琤用余光悄悄瞥了一眼,隐约瞧见是男子的画像。
父亲心细如发,又没什么姬妾,自嫡母去世后府中的事务只有老夫人和姑母在打理。
但毕竟他才是几个孩子的父亲,对子女的婚事最上心的还是他。
兄长崔珏幼时曾生过一场大病,差些就要撒手人寰。
嫡母那时又已不能有孕,为了子嗣方才做主为父亲纳了一房良妾进门,是个小官家的嫡女,进门的时候才刚刚及笄,但她甫一生下崔琤便过世了。
因此崔祐之心中一直怀着愧疚,对崔琤格外疼爱,嫡母在世时更是将她视若己出。
崔琤肯定父亲早已知晓自己和李澹的事情,也知晓他们二人已不会再有瓜葛。
父亲比兄长还要内敛温和,纵是看出不妥也决计不会主动找她说些什么,他至多只会私下里为她相看未来的夫君。
前世她偏执地爱着李澹,到头来却是一无所有,临到死时都未能再见到父亲。
想到这里她的眼眸有些湿润,但还未等她开口,崔祐之便温声唤道:“令令来了呀,快坐下。”
他合上手中的册子,亲自倒了盏热茶放在她的手边。
崔琤乖乖地坐在父亲身侧的软椅上,她有些微微的紧张,父亲会说什么?
却见崔祐之忽然从盒中取出一只纸袋,甫一打开,桂花的香气瞬时就蔓了出来。
他轻笑着说道:“瑞鹤楼的桂花糕,尝尝。”
她猛地一阵心悸,用力地攥紧手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崔祐之揉了揉她的头,温声说道:“怎么不吃?难道是我记错了,还是令令现今已经不喜欢桂花糕了?”
“喜欢的。”崔琤紧忙说道,旋即便接过纸袋吃了起来。
这世上再没有比父亲和兄长更疼爱她的人了,可前世她竟不信自己的父兄,而全心全意地爱着李澹那个阴狠凉薄的男人。
她是多傻才会落入他的陷阱中,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利用欺骗?
崔琤的视线有些模糊,刚想掏出素帕擦擦眼睛父亲便率先递来了帕子。
“明日府里要设宴,”崔祐之轻声说道,“令令到时可以看看,是否有能入眼的人。”
他像是生怕崔琤会闹脾气,紧忙接着补充道:“真的只是相看一下而已,令令。”
崔琤的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
“我才没有不愿意相看郎君,定是哥哥向您说了什么。”她咬着桂花糕小声说道,“您这样为我考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笑容和蔼,缓声说道:“是吗?”
崔祐之宽容温善,崔琤的性子又极是活泼,敞开心扉后父女俩一直谈到天色昏黑。
她看向窗外,暗想今日不是自己来得早,而是父亲确实只叫了她一人过来。
正在崔祐之起身打算送她离开时,书阁外突然传来喧嚷的嘈杂声响:“小姐,老爷还在书阁中与人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