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破开的伤口还有些青紫,昏暗的月色下脸上红一块紫一块特别吓人,眼睛却在夜色浓重的深巷里亮得发光。
温淮指间仍夹着泛着微弱红光的劣质香烟,断断续续升起的烟雾气味刺鼻难闻,远处隐约飘来腥臭血液的味道,混着巷子特有的泥土味,沈予殊就在烟雾缭绕中好像一个无天无地的小疯子。
他的衣服早就在争斗的过程中被扯破,但他好似一头小狮子披上了战袍一般耀武扬威,一脚踩在一个黄毛的背上,与急促呼吸不同的是清凌的声音好似水滴山涧:“不准再在这里堵人。”
温淮脚步一顿,原本无意打扰,对方却仿佛如领地被入侵一般警觉地抬头看向他。
温淮当时才初一,是个还没发育的小豆丁,瘦瘦小小的着实看不出来以后挺拔的身量,穿着校服扔到人堆里亲妈也分不出来,所以沈予殊记不住他们的初遇也不奇怪。
但是没关系,温淮记得。
少年拎起脏兮兮躺在地上的书包冲他走过来,原本温淮以为会被教训一番,但当时略高他半个头的沈予殊拿走他指尖的香烟扔到地上踩了几脚,然后手在衣服上蹭了几下,摸摸他的头道:“小孩子不要抽香烟,对身体不好,还有,打架不对,不要学我。”
少年掌心温暖,身上的味道和这里格格不入,明明才刚打完一场架,身上却没有任何血腥气,只有清爽的薄荷气息混着一点茶香。
鼻尖的茶香比那时更加悠远浓厚。
对床的顾阳笑得合不拢嘴,但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吵醒胡涛,只能轻微地捂着肚子哎呦哎呦。
沈予殊的耳垂已经红透好似滴血,看着温淮尴尬地不知说些什么。
温淮敛下眸,像无数次练习过一般扭过一点侧脸。
他对身前已经长大如他曾经想象过一般的少年慢慢道:“没关系,下次我可以去厕所躲的。”
没有下次。
阿姨只巡逻了一次。
但沈予殊觉得自己好像社会性死亡了一般浑身不自在。
时间到点,楼下寝室门开了的那一瞬间就从顾阳寝室飞奔出去了,王志远出门的时候只有温淮在等他,来到教室后还痛斥了一番沈予殊的无情作为,顺便在他面前赞颂了温淮同窗益友的深厚情谊,深刻证明了一米九的猛男也是可以撒娇的。
下午上完课沈予殊就溜走了,班上的同学也陆陆续续离开,连顾阳都很快就没影了。
温淮不太想和楼下那群学生家长人挤人,所以特地在教室里把沈予殊的这一周的学习计划都安排好了后才收拾好东西。
司机象征性地问了一句沈少爷,得到温淮的回答后也稳稳上了路。
沈予殊今天下午自习课的时候把数学一道困扰他良久的基础公式弄懂了,自觉是个大进步,给自己放了个小假,打算去给温淮买点礼物赔罪,好为自己的唐突行为道歉,发消息给温淮自己可能会晚一点到家之后就打车去了隔壁商业区的老旧步行街。
林诗诗他们之前在群里说这边开了好几家很有氛围感的店,很适合来挑选各种礼物,沈予殊有的时候感觉温淮还挺有少女心的,所以就暗搓搓地记下来。
他觉得自己非常有先见之明,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现在街上人还不多,天色未晚,上班族还没下班,学生党还没这么快来,所以街上的人寥寥无几,几盏炫彩的灯在路边无用地发光发热。
要不是沈予殊昨天答应了温淮之后要一起吃晚饭,按照以往的性子也就慢腾腾地踱步过来了,决计不会去打什么车。
所以顾阳这个时间段出现在这里很奇怪。
沈予殊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看错,那个个子高高瘦瘦头发在阳光底下泛着金黄的光,仿佛一只巨型金毛的人,应该就是他刚才还在教室里见到过的后桌。
沈予殊想上前打招呼,但是顾阳的动作奇快,七拐八拐地就拐到了步行街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