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面色蜡黄,神色枯槁的少年躺在家徒四壁,铺满稻草的土炕上,已经凸起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放在床沿上的那豆灯火。
这油灯是隔壁老孙给他带来的,那时候他已经无法下场,老孙没和自己说话,就是站在自己床边一阵沉默,和小时候一个样子。
在隔壁有骂声传来后,就离开了。
多亏了老孙带来的这油灯,让他此时眼前漆黑得什么都不再能够看得见的时候,还能影影绰绰的看到一豆微弱的光明。
男人的双手僵硬而紧绷的抓着炕上的稻草,尽管稻草已经把他的身子盖满,他还是那么的冷。
冷!漫无边际的冷,那是一丝一丝拼命往里钻的冷,仿佛冷到骨头里去。每一块骨头都好像被冻得脆了。
每动一下都好似骨头碎掉的疼,疼的钻心。阴寒的冷,冷得入骨。从指尖一点一点凉到心脏。
不一会儿,却又变成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但他的手脚都不能动,剧烈的疼痛好像是要把他碾断拉碎,无论什么地方都痛。
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无比漫长。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疼痛,只愿赶快死去,死了也就解脱了,如果还有来世,他宁愿做一棵树,一只野狗,一只飞鸟,也不想再做人了。
做人好累,好苦,好苦!
一阵夜风吹来,烛火闪烁,一缕青烟冒出。
灯,灭了。
男人的嘴巴大张,唇片上最后的血色已经褪尽,紧绷着的手已经松开,终于不冷了,不疼了。
双眼瞪圆的眼角,留下一行清泪。
“唉”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从屋中响起。
巷子地面的积水倒映着天上柔美的月光,突然被一脚踩碎,水花飞溅,女人的骂声响起,“狗日的孙老二,你干啥去?回来!”
孙二充儿不闻,来到隔壁,破屋的门一推就看,他看到月光洒在炕上的稻草中男人的脸上,泪珠晶莹。
他在床边啜泣了一会,随即把男人的嘴巴合上,用手把双眼抚拢。
动手把男人抱着坐起来,背在自己背上。
死人总是格外的沉重,压得经常干活的他都感到吃力。
他背着自己的发小,走出大门,随即又折返过来,把那床沿上的油灯带上,然后就朝着自己早已经准备在巷子口的板车而去。
路过自己门口的时候,女人倚在门框上,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背上的尸体。
“孙二,你给我站住!”
女人厉声喝道,孙二也确实站定。
“真是欠了你们家的,这是前几天城中大户送葬,我在队伍后面捡的纸钱,给你!”
孙二没想到自己婆娘突然塞给自己手中一沓纸钱,愣愣的看着她。
“行了,赶紧的,这事也终于是到头了!以后终于可以好好过日子,再也不用害怕贼偷了!”
说着女人转身就进了屋。
孙二吃力的朝着巷口的板车走去,到了之后,把发小放在板车上,用稻草盖一卷,两边麻绳将其捆在车上,固定好,双手抓住车把一抬,就朝着城外推去。
一出巷子,就进入到了一片欢声笑语的海洋,入目之处,都是笑脸。
但当孙二推着板车出来后,周围的人均是皱眉,嫌恶的看着他。
自动为他让开一条出城的路。
孙二推车到城门,守门的官兵看到他后,询问了一番,知道是出城送葬,厌恶的在身前扇了扇手,好似要把霉运扇走,让孙二从偏门赶紧出去。
孙二推车走在月光下的乡道,和身后那欢庆的城池越来越远。
美妙的夏夜进入沉静,欢快的笑声再也不见踪影,身后也再看不见灯火辉煌的城,一切沉寂了,消失了,死去了。
孙二来到乱葬岗,把板车推到一块老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