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姣觉得她和少商,在某些地方是既相同又不同,俩人都需要承受萧夫人权威压制所带来的不快,比如何时起床,吃什么膳食,穿什么的衣服。。。在许多程姣认为是纯粹个人选择的事情上,萧夫人总是给出强势意见。
程姣不甘心这种权威的压制,少商不知道是因为觉得萧夫人不公处处反抗,还是到了叛逆期,行事看起来处处都在跟萧夫人较劲。程姣觉得是书案风波的后遗症,让少商觉得与萧夫人的战争一步都退让不得,她占理尚且需要负隅顽抗,一旦退让,萧夫人就会得寸进尺,她程少商也会一辈子被打压。
少商向萧夫人展示出了攻击性,萧夫人对她越发不喜。然而这对母女其实互为对方的镜子,萧夫人只看到了少商不服管教,却想不起她从小被萧太公当男儿教导,幼年管家,也没服过萧老夫人的教导;也没想起,她当初一个人带着幼弟,不顾亲族反对偏要与夫家绝婚时的决绝——这对母女的脾气,何其相似。
亲生骨肉血脉相连,母女这种关系是永无止境的,少商没有办法逃避,所以她也无视了萧夫人的差别教育。萧夫人不教她安抚部曲,笼络家眷,不教她世家谱系,豪族贵眷来往交际的规矩,只教她学习账本,督促她读书写字。。。
萧夫人心中已经有了定数:程姎最好能嫁入书香世家,程姣嫁给平交武将门第,而少商在都城已经声名狼藉,她将来的夫家,要么是葛家那样的乡野大户,要么就是耕读传家的富户。如果运气好,读书有成,兴许能著书立说开山授徒;如果读书普通,那就普通一生,都城之内,自无人再想起这位程家的四娘子。
少商觉得萧夫人的安排很好,她不耐烦跟都城里看不起她的小女娘扯皮,每次出去交际她都觉得很累。嫁一户殷实人家,有娘家撑腰安稳一生,在少商看来很不错,程姣却觉得萧夫人和少商都太过天真。少商的容貌若不嫁个强大的夫家更容易生事,若是碰上天潢贵胄强抢,自是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女人生得不美是错,生得美貌就更是错。想到此处,程姣笑得嘲讽,换来车中坐于对面程姎疑惑的眼神。
“姣姣,你在笑什么?”
“堂姊,我想起了一个故事。”程姣讲的是一薰一莸的典故,也是晋献公和骊姬的故事。程姣用前世在网上看到的段子,把程姎讲得笑意连连。
“你这个促狭鬼,哪学得这些市井话!”程姎跟程姣混熟了,也敢开始‘教育’这个堂妹了。
“堂姊,我学这个是想逗阿母开心的,之前阿母发了脾气嫋嫋又离了家,我心中自是惴惴不安的,所以想去阿母面前卖个乖。等我在阿母面前说这个故事,你可要帮我说好话呀。”
“好好,堂姊定会帮你。”
程姣说起晋献公,其实是在提醒萧夫人,自古男人就没有不喜欢美人的,如果真的把嫋嫋嫁去乡野,回头再被权贵看上强行纳有,不仅害了嫋嫋还害了姻亲,这才是大祸。
程姣选的这片在山在都城近郊,快至清明近日又得了几场春雨,山上已是绿意盎然。车夫不熟悉路,想寻个背山面水之处自然费了些时辰,程家的人寻了几个村夫问路,随后一行人上山而去。
马车走了一会,仍旧没看见可以歇息的地方,程姣索性让下人寻一处开阔的草地,让奴婢铺上席子毛毡,就和程姎席地而坐。锦瑟和程姎的婢女一起去车上拿水,食物和用具,其他人自发的去寻枯枝树叶好生火给两位女公子煮汤。
山间开阔,清风拂面,程姣和程姎都觉得这趟不虚此行时,婢女尖细的叫声响起:“你们是何人!”
程姣转过头去,离她们不远有七八个穿着粗布短打,手持铁铲和农具,还有粗棍的青年。这些人的目光,直勾勾望着她和程姎,随后就撒腿往她们这边冲。
程姎有些紧张:“他们,他们要做什么?”
“来者不善,锦瑟,列阵!”程姣一声令下,锦瑟带着所有的婢女围成圈,把两人保护在中间,程家的仆人也拿出事先准备驱赶野兽的木棍。
“姣姣。”程姎的声音带着恐惧,那些人的眼神像是要吃掉她们。
“堂姊,不要怕,有我在。”
山上亭台之中,袁善见心急如焚。陛下即将要西巡,如今已经点了他和恩师皇甫仪随驾,今日他随恩师和班老侯爷一同踏青,没想到遇见了程家的女眷。
“快去领一队人马,相助两位小娘子脱险。临近都城,居然有如此刁民!”
事发之时,皇甫仪和班老侯爷在山中凉亭休息,程姣她们是在对面山坡一片空旷的草地上,前者居高临下,一眼就看清楚了始末。班老侯爷刚下了命令,对面就打了起来,凉亭中的人心都提了起来:虽然程姣这方人多,但多是妇孺,对方却都是壮年的男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