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凌已听到前方湍急的水流声。那人曲腿弓腰撑着篙竿,不时回头看,不经意间,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
木排顺着水流突然加速向前冲去,那汉子撑起长长的篙竿,身体就势悬在空中,滴溜溜一转,向前方坠落,连在一起的木排依次高高翘起尾部,下饺子似的,滑进江道中,溅起丈高的浪花。
那汉子一闪而过的笑容,方凌没有看到,但他的神念捕捉到了那一丝诡异。
他不愿意相信彼此不相识的人会陡生歹意。
当那汉子消失在视野中时,他还在想,那人会怎样保他的小船无事呢?直到那最后一道木排高高翘起,紧绷的铁索拽起船头,眼看小船就要翻在江水中,他方自在心中一声叹息。
润河入江的壶口,落差并不太大,但江面宽阔了许多,远处的行船如飘叶一般。
中年汉子站在挤成了一团的木排上,没有等来那条翻下来的小船,他捞起沉在江水中的铁索,心中正自阵疑惑,抬头忽看到那个衣着平常的少年郎骑着小照,踏风而来。
小照立在半空,碧眼圆睁,巨口喷张,威武神勇的身躯,犹如一尊天神,吓得他一屁股坐在木排上。
“你我素不相识,为何无故害我?”方凌眉头紧皱,他实在没想到世间人心会如此恶毒。
“大爷饶命,小的实在不知大爷仙身尊驾到此。”
那汉子语无伦次,连连磕头求方凌饶他性命。
“依你话意,如果我不是修界的人,你仍会害我?”
那汉子一愣,只觉得自己被绕了进去,心中叫苦不迭,更悔恨自己看走了眼。
之前,他一眼就认出那条小船的用材是极为珍贵的铁檀木,又见船上的少年衣着平常,一时贪念就起了歹意。
也是贪念糊住了双眼,但凡他多用一点脑子,也能想到铁檀木船绝不是寻常之辈能使用的。
他实在想不明白,能驭灵物飞行的人,为何要驾船行在河中,这不是害人吗?
方凌见他跪在木排上,如烂泥一般求饶,却无真心悔改之意,反过来却认为害人的是他,心中十分无奈,不知如何处置。
天芝见方凌为难,便说道:“这人心思歹恶之极,你若不行责罚,它日仍会谋害他人。”
方凌“嗯”了一声。
早就迫不及待的小照,张开獠牙大口,“吼”了一声,一道雷光劈下,数道木排瞬间碎成木屑,那中年汉子七魂丢了三魄,头发根根竖立,满脸黑花,右臂焦糊,落入水中,用残存的左臂死死抱住一截木段不肯撒手,沉浮在江中,向下游飘去。
他虽捡得一条性命,但从此算是废了。
也是小照御雷不熟,那道天雷引偏了,否则那人连渣都不会剩的。
天芝说:“人心难料,并非是你想像的那般美好,所遇之人未必都会像钟大哥那样待你的。”
“在这些人眼中,人命就如此轻贱吗?为了身外之物,就要害人性命?”
方凌想起朱家的张运敬,他人虽不善,但也不至于害过谁的性命。
“坏人的世界,我们不懂的。”天芝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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