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铸秋脸色难看,没有回应也没有让步,浥轻尘也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人,似乎在等马铸秋回答,又似乎在等别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苍老又诡异的笑声从浓雾后陡然传来,白毛风贴地而来,将那似人似鬼的笑声扭曲的更加恐怖,听起来犹如幽谷回**的鬼音。
浥轻尘反倒是松了口气,对着漫天大雾道“原来你也在啊!大祭司。”
脚步声从风中传来,伴随着的还有那落地杖声,大祭司身着宽大黑袍,衣襟上绣着的花纹繁琐诡异,有如恶毒恐怖的咒语,最让人不寒而栗的便是他手中的长杖,长杖上面居然还镶了个头骨,头骨上面密密麻麻嵌了许多彩色的宝石,华丽的同时又叫人恶心,看着胃里直想吐。
大祭司停在浥轻尘前,宽帽微抬,目光落在浥轻尘和柳色新身上,他整个人隐藏在黑袍之中,像是躲进黑暗中的阴影,即便相距不远,柳色新也看不清他的容貌,隐约之中只能瞧见宽帽下有冷冷的金色一闪而过。
没有任何原因,柳色新脑中突然就出现了蛇吐毒信的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浥轻尘以为他怕了,侧身将他挡在身后,赢弱的只剩下骨头的身子单独面对这诡异危险的大祭司。
大祭司伸手放至肩上,向他行了礼,即便柳色新不懂海外规矩,也看得出大祭司这一礼行的不如马铸秋的虔诚,更谈不上恭敬。
大祭司问“多年不见,少主过的可还好。”
“还成。”浥轻尘说“大祭司看起来气色不错,想必这些年被布日古德照顾的很好。”
柳色新翻了个白眼,大祭司整个人都躲进了袍子里,就连持杖的手也被宽袖罩着,全身上下一点不透,他是真不知道浥轻尘从哪儿看出来的气色不错。
大祭司也知道他这是在扯谎,索性直接入了正题“少主,我们的雄鹰一直在等您,您也该收性回去了。”
“大祭司亲自开口,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拒绝,但是我与雄鹰素来不合,而且还有旧仇,大祭司此言无疑是在杀我?”
大祭司目光看去柳色新,反问浥轻尘“少主为何要救这少年?”
“因为他是我的安答。”浥轻尘说“不论他知道什么,做了什么,我都要护着他。”
大祭司笑了一声,说“难道少主就不是雄鹰的安答?一日为安答,一辈子都是,雄鹰不会伤害自己的安答,也不允许旁人伤害,少主,您与这少年的情谊,雄鹰与您亦是如此。”
浥轻尘沉默几瞬,随后道“我随你们去见布日古德。”
柳色新“浥轻尘!”
“但你们必须要放过我的安答,入城后他的生死我可以不管,但在这条路上,我希望你们能放过他。”
浥轻尘的话是对大祭司说的,但目光却看向了马铸秋。
“如果他死在了这条路上,我不管是天意还是人为,我都要布日古德付出双倍的代价,必要的时候我会让满羯彻底灭族。”
马铸秋脸色不好,反倒是大祭司一口应了下来。
“一切皆如少主愿。”
马铸秋叹了口气,抬手一挥,铁网似的包围圈立刻让出一条路来,浥轻尘欲下马,但柳色新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他掌心滚烫,硬如铁铸,按得浥轻尘险些直不起腰来。浥轻尘脸色沉重,几乎咬磨着牙道“我说了,我会带你杀出去!”
“我知道。”浥轻尘说“我也相信,但现在不是你耍少爷脾气的时候,我们此刻是赌不起的,柳色新,你要以大局为重,边关还有人在等你。”
肩上重量还在,而且越发沉重,浥轻尘只觉自己的肩膀就要被人生生攥断,他强忍着痛苦,尽量声音平静道“你忘了你是谁的兵,又忘了你是为谁进的皇都城,你不回去,那个人有可能真的会死。”
柳色新终于松了手。
浥轻尘下了马,伸手拉过缰绳,他牵着战马走出包围圈,亲自将人护送出来,马铸秋驱马缓行至浥轻尘身旁,手始终搭在那圆月弯刀上。
浥轻尘松了那缰绳,双手交叉自胸前打开,做了托举的手势,他低下头虔诚的祈祷“愿长生天庇佑,护我安答一路平安,大捷归来。”
柳色新一夹马腹冲了出去,他的身影消失在白毛风中,从他离开到彻底消失,在这条很长又短暂的路途中,他没有回头看浥轻尘一眼。
马铸秋看了身边人一眼,那人立刻意会,身影从人群中慢慢退出,最后悄无声息的走进了漫天大雾中。
“少主。”大祭司说“该归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