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
白子捻在指尖,胸有成竹的等着黑子入阵,陷阱已经挖好,只要黑子入阵,便可立即收网。
天七捏着黑子,身影微微往后一靠,淡然道“和棋吧!”
“不行!”白子轻点棋盘,催促道“快点!”
天七叹了一声,黑子落盘,一条绞杀暗阵忽的浮出水面,杀阵凶戾绝绝,任凭白子再有通天之力,也无法扭转乾坤。
天七合了棋盖,气定神怡端起杯来轻呷了一口,虽然没有抬眸看去,但光听那沉重的气息和磨牙声,足以想象对面人的脸色有多精彩。
棋盘被人猛的掀翻,棋子哗啦滚了一地。
天七撇着茶叶沫,慢悠悠道“一把年纪了,还输不起,老脸臊不臊的慌?”
乔木揣着袖子,负气的哼了一声“诡计多端的小人。”
“是是是,你是正人君子。”
天七说“小人真是不配与您对弈,就是摸一摸您的棋子,都是折辱了您尊贵的身份。”
乔木朝天翻了个白眼。
天七持着杯,细细的品着那茶,端的是沉稳悠闲,架子摆的跟外出游玩的贵族,决口不提正事。
这份稳当实在是难得,若对面坐的不是乔木,这会子怕是早就自乱了阵脚,谈判的走向只能由天七来拿捏。
但偏不巧,对面坐的就是乔木,他对安阳明霁实在是太了解了。
他这个兄弟这辈子的心头挚爱只有两个,天南地北的酒,天上地下的活物,没有他没吃过没见过的,唯独茶,他实在喜欢不起来,甚至还直言过,说泡茶就是糟蹋水,好好的净水非得熬得涩苦,跟吃药没什么区别。
“品出什么来了?”
乔木毫不犹豫的戳破了他的伪装,一点情面都没留“茶叶和树叶在你眼里有差吗?”
天七假模假洋的呷着茶,点评道“口感甚是温润,今年的头尖,应当还是送往宫里的贡品。”
乔木端起杯,边撇着浮沫边赞道“时间果真是个好东西,把咱们的大将军**的极好,就连扯谎都扯得风度翩翩,三句话里只有一句说对了,这东西的确是贡品,送去晟朝皇宫的贡品。”
天七一怔“你还敢打劫!”
“我还没闲到调动十万兵马去抢劫一箱茶。”
盖碗拨过碧色茶汤,乔木平静道“早年盐运使王谦欠了尧光族焦长老一个人情,此后年年都会备年货送去尧光族,焦长老又会照例派人送来毒尾沟一份,前天刚到嫩茶叶,送茶的小子虽是个生面孔的小辈,但却不怯场,说话也机灵,舒坦的让人不得不收。”
天七难得好奇,问“都说了什么?能让你个老奸贼夸成这样。”
乔木自动忽视过天七那句老奸贼,呷了口茶,开口道“他说是现在正值战时,本不该将这些东西送来扰我的心境,但这茶汤味道上佳,是中原所没有的,便送了过来孝敬我。”
“说的够贴心。”
天七笑出了声“不知道的还以为给老祖宗摆贡呢!”
“放屁!给你摆贡呢!”
天七搁了杯,耐心已尽的他没了兜圈子的心思,直截了当的劝他“这盘棋已经下完了,棋子都被你给扔了,复盘的事就别想了,现在去求和,你的毒尾沟尚且还能保全。”
藤蔓和树影交织成纹,从窗口斜映到墙上,无声的摇曳轻晃着。
天七看着水墨画似的树影,顿了顿说“做什么要鱼死网破,就因为他的出身吗?”
乔木吃着茶,似笑非笑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个人?”
“你不是。”天七敲着指,说“但我能想到的解释只有这一个,其他的,不足以让你摆这么大的一盘棋。”
“试炼也好,教导也罢,这些年反正你也没闲着,如今边关战事刚歇,你就给他留个喘息的空,咄咄逼人可不好,一旦入了穷巷,当心鱼没死,网到是破了,你骁勇了一辈子,临了坏了名声,何苦呢!”
乔木固执的摇头,说“不成不成,这一战撤不了,那混蛋小子必须得跟我练练手。”
“你还有人马来练手吗?最得意的那把刀都折在了铁棍下,那可是你最喜欢的一把,除了他,你还有别的替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