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红豆甩掉刀上的血沫,将刀归了鞘,目光警惕的横扫过去,对两人道“你们去查,这里我来守。”
柳色新抱拳道谢,习惯性的拎着浥轻尘的后衣领甩去背后,倒不是浥轻尘受了伤不能走道,而是柳色新嫌弃他走路慢,一步一缓,跟上金銮殿面圣似的,他就是没脾气也被他这两步路走出了脾气来。
王谦屯宝的私宅就藏在内城不起眼的角落,从外面看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破败,但一开了门里面是金银飘香,珠光晃眼,柳色新看的眼睛充血,就这小破屋里随便捡起一样,都够三大营吃上一整年的了,王谦这硕鼠,上任这么些年,不知道搜刮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宝贝。
浥轻尘浑身都透着书卷气,清清白白的像株劲竹,往这珠光宝气的地方一站,满屋富贵顿时后退了三丈,生怕玷污了这青玉似的人儿。
但这文人却没有一点眼力见,步子一挪,走进了珠宝堆。
“这可是厦国的贡品,这是金国的,这是大寮的,这些可都是不世出的宝贝,王谦真是胆量过人,竟然连这些都敢扣下,万一有人来查,他的九族怕是得排成长队上刑场。”
浥轻尘拎着串繁琐富贵的宝石彩链在手里捏着玩,虽然看不出贪婪,但这串华丽的宝石珠子却与他的气质不合。
柳色新看着他,心里突然冒出了词来。
斯文败类。
浥轻尘突然轻咦一声,将那串宝石珠子往两边拨开,凝眸看着里面的金线,柳色新凑过来看了一眼,金线成色很差,还略显粗糙,不像是进献贡品该有的水平。
浥轻尘细细的看着那金线,沉声道“火折子。”
柳色新不明所以,但浥轻尘的正色引的他立刻紧张起来,慌忙摸出火折子,吹亮后递给了浥轻尘。
金丝线在火光下光芒微亮,露出了打磨时的坑洼痕迹,这手艺实在是没法恭维,就是边关手艺最差的匠人也不会做出这等劣品来。
柳色新问“这珠子真是贡品?”
“是。”浥轻尘说“但这是用来供奉在天神面前,以便保佑孩子平安顺遂的宝贝,等孩子大了,珠子便可撤下神坛,放在孩子身边,当个护身符,你看这里面的金丝线,这不是匠人的手笔,是孩子的父母亲手打造的。”
柳色新“中原有这习俗吗?”
“当然没有。”
浥轻尘摆弄着珠子,仔细的看着里面的金丝线,随口说道“这是满羯老一辈的习俗,即便是现在的番族也没人会用彩珠供奉天神了。”
柳色新“为什么没有?”
“因为两百年前的满羯败了,番族便以为彩珠不被天神所喜,所以没有庇佑满羯,他们视彩珠为不详,如今更乐意用三牲祭祀。”
浥轻尘眉间一挑,指着金线上刻着的图纹给柳色新看“米,尼,忽,这是孩子父母亲手刻下的,是满羯文字,用中原话来说就是我的儿子,后面还刻了名字,布,日,古,德。”
浥轻尘脸色陡然变得惨白,神色也大有不对,柳色新见他见鬼似的脸,奇怪道“你认识?这人谁啊?”
“羯族苍狼部正统的小王爷。”
浥轻尘似被鬼灵上了身,脸色煞白的吓人,声音也是缥缈的,他嘟囔着金线上刻着的名字,像是在念一种不祥的咒语,低沉又飘忽的声音让人后背窜起了寒意。
换作旁人早跑了,柳色新倒是一脸无谓,别说是上身,就是浥轻尘此刻疯了,他也能用拳头将人彻底打醒。
“不可能。”
浥轻尘声音陡然一提,变得尖锐疯狂,他死死的攥着那串彩珠,指尖绷的发白,他看着柳色新,浓黑的眼珠像一眼看不到底的深渊,他神神道道的说“布日古德早就死了,他的东西怎么会在这儿!王谦,王谦身份不对。。。。。。。那一年,对!是那一年!那一年他身死,那一年王谦跌马,布日古德,布日古德一直藏在皇都城!”
柳色新被他咋呼的头皮发麻,满是珠光顿时成了幽光,他大有一种自己身在古墓的惊悚感。
浥轻尘还在疯疯癫癫的念叨着,他一把抓过柳色新的手腕,掌中冰凉似死尸“快告诉少东家,王谦不是王谦,他是羯族人!少东家。。。少东家不知道羯族。。。。。。你就同少东家说,王谦是海外敌寇!难怪他这会子慌慌张张出了城,原来想做渔翁,快!快飞鸽传书,万不能叫王谦入城去!他一入城,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柳色新好像明白了什么,紧眉问他“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认识满羯文字,布日古德又与你是什么关系!”
“我是满族白鹿部的少主。”
浥轻尘像是梦魇醒来,两眼空洞无神,怔怔的看着柳色新,呓语似的说“当年,是我亲手杀了布日古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