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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见说老龙高卧处(第2页)

故而公良吉符的回答也颇为微妙,

“这几位都已各司其政,只是元知县也是刑名之上颇有造诣之人,如今提刑司组建伊始,是否请元知县参详一二。”

“也莫要让元知县反复奔走,这一次便是参与进去,也该有始有终,既然元知县与原提刑司的明检法也是熟识了,便以应天府的名义将元知县推荐过去!”

说到这里惟公又转换了话题,

“提起太丘县,之前许了县学与书院分立之事,如今朝廷已经许了士学士退养,某本以为以仁先生会闲居故里,却不知这两日书信过来,以仁先生终究是放不下应天书院与扞海堰,打算在武宁城闲住,如此酷暑,合该在这海滨调理。”

惟公这等人物岂能无缘无故说起这等故事,宗淑心里也是仔细捋顺这些话里的细节。士学生的清名尤在承、横之上,乃是与大綦秋延德合称海内双贤的名满天下的名臣,一举一动都是牵动了无数人的心思,尤其是慈圣太后对于这位故人可以说是又爱又恨了,因此即便是庆康新政之后,诸公远谪,政敌们纷纷落井下石,倒是慈圣依旧保全了士悦等人的周全。

说起扞海堰可以称之为士悦作为地方官的政绩之一,且不同于许多官员那些华而不实的面子活儿,这扞海堰乃是士悦亲力亲为的利国利民之伟绩,不仅造福当下更是遗泽后人。

彼时士悦才认武宁西溪盐仓监,彼时武宁沿海内侵严重,出城数里便是海侵的滩涂泥泽,沿海数百里民不聊生,许多百姓只能不断往内陆迁徙,又导致与内陆百姓争地纠纷不断,士悦不过是个监仓官员,却不忍百姓流离失所,奏请路司以盐仓贮盐为本,将地方杂役与赴边徭役转为当地征调用,发民夫两万众,并放赈盐两千斛,启动修筑扞海堰工程,前后三年乃成,横跨三城县,绵延百余里,不仅百姓的生活、耕种和产盐均有了保障,还在扞患御灾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因此这扞海堰为当地百姓称之为“士公堰”。

宗淑想到这里,却又联系到了清军之事,正思索中又听公良吉符说道,

“此乃咱们丹南路的幸事,只怕当地百姓与闻,该夹道相迎,扶额相庆。只是,士学士阖家人丁也是不少,更有许多幕友门生相随,士学士历来是清苦惯了,但咱们也该略作安排。”

宗淑闻言茅塞顿开,原来惟公这时要与横公争胜,看谁能尽善尽美的接手士学士的政治遗产了,士学士盛名如此,他那三位标秀也是人中龙凤,更何况还有许多门生故吏不离不弃追随身侧,这些都是一时之选。

这些俊杰惟公岂能错过!

怪不得先提到提刑司的事情,提刑司本来就是要迁到武宁城理事的,如今元况也算是第一个投靠惟公的本地官员,如今再推一把,元况必然会将武宁城安排的妥妥当当。

而惟公之所以安排元况专任提刑司,如此太丘县的知县就是出缺了,方才提起士学士牵挂天台书院与扞海堰,可见这太丘知县惟公是打算荐举士学士的故人了。

如今惟公也算是逐步在应天府更化昔日庆康新政的举措了,比如这玄明书院,本来只是经抚司称之为应天书院,如今经过大小黎先生的一番整顿,除了牌匾没有换,便是市井走卒也都称之为应天书院了!

宗淑微微扫了惟公一眼,惟公其实并无任何志得意满的快意,反而更多了一丝肃正,只是这分肃正中却似乎夹杂着些许疲惫,宗淑似乎从这神态中读出了不一样的意味,这也是因为他受了三师兄的点拨,也让他醍醐灌顶的放宽了视野。

惟公应该是从子庚相公那里已经知悉了慈圣太后的近况。这几日以来,宗淑似乎已经理解了父亲与惟公等昔日宣宗旧臣对于慈圣太后的复杂心情。

无论是父亲、惟公包括庆康新政诸公以及他们的子弟、学生与门人、故旧对于慈圣必然是怀着深深的怨愤,却也十分忌惮慈圣的手段,他们的许多子弟、学生与门人、故旧如今都紧紧围绕在天子身边,就是旧怨与新恨的融合。

如果说慈圣趁着宣宗沉疴床榻时,为了确保幼冲天子即位且能掌握朝纲,勾结守旧派官员倾轧新党是旧怨,那么慈圣临朝称制十年有余,如今天子的儿子都能满地跑了,可天子仍因年少晦弱不得亲政,更招致忠直之士的新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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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复杂的情绪就在于,慈圣用了十年证明了自己的才华与能力,十年间不仅避免了旧党一党独大,更是以为国举士为名,改革科举使得更多寒门蔽户的才俊得以脱颖而出,更将新党旧臣逐步解除禁锢,使得朝政各派势力均衡,从而能够游刃有余的掌握证据,其施政举措虽然不及宣宗大开大合,有长风破浪舍我其谁的气势,却总能在似春风雨露般的将自己的意志执行下去,总体来说,大肇的局势虽不能说突飞猛进,却也保持了平流缓进。

相比慈圣太后内政的四平八稳,其把握四方局势的能力才称得上斐然可观,十年间兵戈不兴而四夷安靖,大綦与大晟都与之相善,只看如今格局尤胜太宗、宣宗之时。

若是后起之秀们得知慈圣如今已经是油尽灯枯只怕都会弹冠相庆了,但是老臣们久经宦海,如何不知如今之时局看似安稳,其实已经是暗流涌动,如今面临着东丹犯边,横山动乱的局面,若慈圣就此倒下,只怕以天子的威望实在难以安定朝局。

而当今天子也是藏拙藏得过于彻底了,莫说老臣们对他没信心,便是宗淑这等年轻人也是心里忐忑,实不知这位天子的城府,只看其用人即有紫舒兄弟这等才俊,却也有羽微行这样的累赘,难怪惟公惆怅呢,只怕也是忧心于此。

公良吉符当然不能也如宗淑一般当个旁观者来细细思量,而他素来有急智,虽然惟公许多事物上与他是无话不说,但是即便惟公点到即止,公良嘉言也是心有灵犀的,故而继续说道,

“如今咱们丹南路缺少的并非是两榜进士出身的文官,而是能够协理庶务的良吏。这几日学生也是汇编了应天府内世代为吏出身的,除去涉案其中的,缺员占了三成,何如就由府衙统筹招募吏目,此次招募不同于往昔,可以启封府、端睦城故事将拔擢吏目也条理化,试书、律、算、例以中选,此次招募不局限于吏户之家,其中律、算以武吏出身为优选,书、例不禁客户与商贾之家考试,公以为何如?”

公良吉言这话一语中的,只是其中也有阿谀之意,只是这些瑕不掩瑜,几句话却也是让宗淑等人见识了他的狠辣。

他所提及将拔擢吏目也条理化,试书、律、算、例以中选,那就是惟公在启封府、端睦城为官时都采用过的举措,而公良吉言将丹南路的吏目招募都交给应天府办理,便是点出来了大肇此时的弊政,那就是“官不足以制吏”的现象。

“官不足以制吏”看似是个绝无可能的现象,却是实实在在的现实,当然并不是说惟公这等显官或者如公良吉符这样的干臣能被胥吏所左右,但是两榜出身的文进士入仕时却往往会碰到如此局面,尤其是那些贫家小户出身的进士,倒不是说这些人能力有限,而是这些人无论亲朋好友都没有官府中人,自幼是只知道读圣贤书的,根本搞不清楚理政时胥吏们的手段,而且这些人也无可能出资招募出色的幕僚,更无外援可以仰仗,似这样的官人即便是做了一县的正印官,即便是其中为政的翘楚非三五年不能窥破胥吏手段,掌握实权,而因为大肇奇葩的迁转制度,往往一任知县长则三年,短则一载,便是想有些作为,也是难以为继,故而惟公虽然认为元知县有些迂阔,寿知县过于圆滑,莱知县经验尚浅,蔺知县善于钻营,却也认为他们已经是作一方父母官的最佳人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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