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如何称呼?”
“奴家艾氏。”
“嫂嫂,还是我们来的迟了,倒是让这些宵小之辈平添了无妄之灾。”
这女子揽着孩子,这孩子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丝毫不知道自己才死里逃生,这时候竟在母亲面前手舞足蹈起来,也是这妇人教子有方,只是一个眼神便让他消停了,躲着母亲身后,摆出一副天真模样瞅着宗淑他们,这时候才看到有一个瓷娃娃一般粉嫩的女娃娃来到这童子身边,也是一副懵懂的模样。
妇人身负重孝,自然不便行礼,也是稳重的回话,
“诸位官人都是操心国事的,一桩桩一件件忙下来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总是惠及我们这些平民小户的,如今百忙之中抽暇至此,已经是我们的福分。这世上,便是走在平路上也难免磕磕绊绊,似这等无赖子也是得意一时,终究逃不过朗朗乾坤下的报应!”
宗淑闻言也是吃惊于女子的表现,
“嫂嫂原来也是诗书人家的底子,倒是与野六儿哥哥文武相济,相得益彰!”
“这是娘家时候识了些字,还是六哥哥送了孩子进学,他倒是比我们母子上进,若说文武本事,六哥哥才是拔萃。”
宗淑不禁点头称赞,这话一半赞野六儿,更是赞没想到看似平常的野六儿竟有如此得大体的内人,又不禁感慨道,
“只是可惜了野六儿哥哥一身好本事,竟然折在了小人之手,饶是将士百战慷慨死,毕竟牵扯骨肉梦里疼。”
这妇人闻言也难免哀切,却也不免讶异于眼前少年的老成,这般年纪不仅如此干练,更见得几个好汉或是亲昵,或是恭敬,却无一人轻视此人,更觉愕然。
这襄承勖虽然没有直勾勾盯着妇人,却也将她一颦一笑都仔细观察到了,这时候在旁边介绍起宗淑与风鸣来,
“野家嫂嫂,这二位是承青天的左膀右臂,”
双手摆向宗淑,
“这位乃是经抚司勾当公事,宗三郎君,如今领着咱们归德城内外诸刑狱公案检查事,”
又摊手摆向风鸣,
“这位同是经抚司勾当公事,风大郎君,如今领着咱们应天府衙前缉捕巡查事,”
甚少见这位持重汉子这么主动说话,
“这两位乃是咱们应天府内外都巡检使,也是野六儿兄弟上官的如今咱们厢军都虞候智二哥哥的同门师兄弟,也是智二哥哥这些时日要务繁杂,无法抽身亲来致奠,也是吩咐鄙人代为料理,来日必然是要亲自过来的。”
说到这里一拱手,
“至于鄙人,在下乃是寿安县缉盗总捕襄承勖,兼着厢军的都头,论起来乃是与野六儿兄弟伯仲之间,大殓时在下曾来过,却不想因为在下的纰漏,竟让这等泼皮惊扰了嫂嫂!”
宗淑倒是不以为意,他总算明白这老哥一席话的目的还是要把自己引出来。
这妇人依旧是不卑不亢,
“足下,奴家确是记得的,六哥哥与奴家都是父母双亡,论起来也都是客籍在此,若非诸位长官、同袍兄弟与邻里们的帮忙,无论如何,奴家也是操持不起来这许多大事的!”
眼见得人都拿全了,宗淑令长随领着人手收拾灵堂,这边又把这环境仔细观察,问道,
“嫂夫人可查点了财物细软可有损失,只看这院落如此狼藉,一时也是收拾不得!”
“贫家小户的,哪里提什么细软,只要人安靖其余也是外物罢了!”
宗淑更是高看这妇人几分,虽然这妇人容貌柔美,身姿依旧婀娜,只是这双手却能看出生活的印记,如此穷苦日子,丧夫之后日子只会更艰难,而这妇人说这话的时候却是挺直腰板,说起话来也是委婉却丝毫没有低声下气的味道,兴许是注意到了宗淑的眼神,这妇人也只是将双手垂拢身前,丝毫不以岁月蹉跎当做什么难以为颜的事。
野六儿如此,其孀妻不遑多让,对比那些豪门蠹虫,官场贼虱,实在难能可贵。
“既然嫂夫人说是外物,咱们也不必困顿于此,”
转身对襄承勖说道,
“从勉兄,听闻智师兄腾挪了一处宅院以备野家嫂嫂与孩子们不时之需,此事你可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