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这个路子,这个舍人举报,这个借皇后手,这个夷三族,怎么越看越眼熟了?
因此,许多人对韩信的谋反持怀疑态度,也就不意外了。】
曹操大笑:“我固知淮阴侯清白!能忍一时胯下之辱,成千秋功绩,如何不能忍幽禁之苦,反要和陈豨这等小人相商!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
他见荀彧不在场,放下酒杯:“刘汉皇室多疑,孤……自是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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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启一手持白一手执黑与自己对弈,闻之笑了下:“淮阴侯之事,根不在叛。”
反叛又如何,未曾谋反又如何,他落下一子。
“叫吃,陛下好棋,如今白子尾子便接不上了,已成‘接不归’之态。”
天子看向观棋的周亚夫,诸王已定,将军白发飘飘,当效淮阴侯旧事。
【两个派别谁也没法说服对方,鸟尽弓藏派认为这是汉王朝有意污蔑,韩信谋反派认为你们拿不出史料,说再多也只是唯心的猜想。
一方认为既然手握重兵能自立时他都没有谋反,足以证明忠心,当时不叛变,什么都没有了叛变说不过去啊?
另一方便反驳境况不同如何能比,当时意气风发,抱着建功立业之心以为自己得遇明主,为信义也不会叛,但后期兵权被夺王位被降,生出怨憎报复的心态也是人之常情,什么都没有才会孤注一掷。
再论,有人提出史官自有其风骨,怎么可能为了君王修缮罪行,哪怕孔子有言“春秋笔法”,但刘邦朝儒家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打瞌睡,史官凭什么为尊者讳?彭越之事本就巧合,大家都不是傻子,如何能以一模一样的路子骗杀?
反驳者觉得风骨比不上性命,怎知所有史官都是硬骨头,能不屈柔不媚上,大家都是要吃饭要活命的,替上位者遮掩是本能。就是因为有一模一样的彭越之事才如此确信啊,连舍人举报吕后动手都照搬,还说不是原样抄作业?
吵得很精彩,也一直没有定下结论,不过大多数人对此的态度是信其未曾谋反。毕竟这一生精彩如斯,卷入深宫暗谋重重已足够令人痛惜。】
淮阴侯静坐着看天幕。
他沉寂太久,陷于许多往日许多旧梦,懊恼其过感叹其失,天幕说完张良萧何结局后,他便对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有了预期,看那一宫室的血也不觉惊诧。本以为君臣一世,不过天子王座旁卷刃弓刀。
但后世居然为我的死而争论痛惜么?韩信仰头,他一生所求的那些认可和尊崇,居然不只有君主能给吗?
兵仙。他默念。
兵仙。
【但对王座之上的人来说,管他谋不谋反,韩信是一定要死的。
毕竟他实在太天才,也太年轻了。
天子登基时已年近半百,对古人来说半截身子都入了土,而韩信依然年轻,风华正茂一小伙。帝王活着,他尚能服从,但太子羸弱,其余皇子年幼,若某日刘邦去世,谁来压住猛虎?
帝王是不信任真心的,更何况还有假王事件在前。如果韩信像张良一样虽知天下计但远避红尘,或像萧何一样虽有过线,但仅仅是个善内政的文臣,那他都不必死。
偏偏他骄傲,他是将才,还是万人独一,朝中无英雄可与之匹敌的那个。
——爱卿大才,定天下时朕不忍弃,如今天下已定,朕年迈将死,同样不忍弃。
帝王年长,诛灭了无数异姓诸侯王,为刘家江山定下白马之盟;又为重臣们判下生死簿,让太子用得顺手;最后只剩那柄最锋锐的兵刃。
长枪是最好的兵器,但若主人已逝后伤手,无人能握,那几乎等同废铁。
高祖默认了年轻的韩信死去,但还有一位,同样年轻。
萧何带着韩信走入长乐宫,诸事皆了后,走出宫门的,是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