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昭宁独立殿中,月光洒落,只见殿宇陈旧,宫柱斑驳,殿外杂草丛生。他等不及禁卫军来仔细搜查,继续在奉和殿内查找起线索来。
这殿内无人居住,积灰不少,留下了许多脚印和痕迹。他顺着脚印的方向,判断出对方应该是从后门离开的奉和殿。可是再往外,宫道上每日有宫人清扫,却已看不到什么痕迹。
禁卫军统领岑荣令行禁止,所有宫门迅速关闭,还在梅园行宴的皇帝也很快收到消息。他早有预料,却故作气恼,待臣子问起时,又一脸隐忍。
直到信国公出面追问,他才说:“也瞒不住诸位爱卿,朕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皇叔方才下令封闭宫门。”
“大胆周昭宁!他竟如此僭越!他是要造反吗?!”信国公怒喝。
“舅舅不要胡说,皇叔怎么有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皇叔遇到难处要行此非常之举,大可以告知朕,朕怎会不允?反而是直接向岑荣下令,不是让他这个禁卫军统领难做吗?”
皇帝一声“难做”,却已把岑荣的效忠对象直接摆到了面上,所有皇帝一派的官员都收到了明确的信号,准备借此机会弹劾岑荣,最好是把禁宫中这颗最大的钉子连根拔起。
世间诸事,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但此时的封离还顾不上这么多。他一路颠簸,出了宫门,听到夜间街巷上的喧嚣,闻到各类吃食的香气,车还在走。
一路走,直到出了城门,渐渐四野无人,归于寂静。
他有心留下印记,可不知道是被装在了什么货箱里,半点缝隙都无。还好,这帮人不是要杀他,否则当场就该杀了。只要不死,便还有机会。
带着他们的车彻夜未停,封离隔着货箱听风,近日渐寒,刮的都是西北风,看起来他们是在往北而行。
天光亮起时,封离听到鸡鸣鸟叫,他们在一处农舍停下,他和明福被抬下车,关进了柴房之中。
他们被饿了一整天,水米未进。及至黄昏,终于有人来送水。
封离不肯喝,这水不知道有没有问题。那送水的人便捏住他的脸,强灌了下去。
凉水入喉,那味道带着花香,他便知道问题大了去了。被关柴房一天,一滴水不肯给,现在难不成还会给他吃花露?定是下了药!
那就说明,正主大概要来了,大费周章将他偷出宫,怎么会把折磨他的机会留给别人?那人必是要亲眼看的。
想到这,封离猛地一甩头,将那水碗撞碎在地。趁着对方反应不及,他挪了下腿,将一片碎瓷片藏在了腿下。
给他喂水的那人见状,一巴掌便甩到了他脸上。那一下没留力,封离脸上立刻肿起一个巴掌印。明福在另一边呜呜叫唤,又急又气,憋红了眼眶。
封离淬出一口血沫,不怒反笑:“打出了巴掌印,跟你主子好交待吗?”
“没什么不好交待,主子吩咐过,小伤不碍事,断两根骨头也没甚要紧。”
封离闻言瞪大了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连忙改口说:“这位大哥,刚才是我不识抬举,要不你把我头冠上这明珠拿去,算是赔我打碎的这个碗?”
那人看了看封离头上金冠,上面五颗硕大的南珠熠熠生辉,平日里可没机会见到。旁的钱财拿了还怕被主子知道后怀疑忠心,这发冠上的就好说了,把人运过来时掉了一颗,没甚奇怪。
这么想着,他伸手掰下一颗南珠,对封离说:“算你聪明。”
说完,他收拾了碎瓷片便离开,将那堵嘴的布团给封离塞回去时也没太用劲,让他舒服些。
封离望着重新合上的柴房门,挪动着把那块碎瓷片藏进了袖中。他故意引那人说话,竟真是北梁人,是纯正的北梁口音。
明福以为封离要拿碎瓷片磨断绳子逃跑,见他不动,疑惑地望过来。
封离朝他摇摇头,静静靠在柴堆上等待。他们两人,就这样跑,能不能跑掉得看天。而且就连对他动手的到底是谁都还不知道,现在就走,岂不是白遭这一天一夜的罪。
擒贼先擒王,他封离,从来就不怕冒险。
那人,很快就会来了。
果然,不过一刻钟,柴房门便被重新打开。先进来的还是绑他的黑衣人,他们将明福提起来,绑在了一把椅子上。
然后,封离坚持要等的正主便来了,赫连重锦迈进来时,脸上带着阴戾得意的笑。
一方农舍柴房,他倒是龙行虎步,走得仿佛殿宇朝堂。他走到封离面前,居高临下地说:“本王实在舍不得离儿,北归之路,没有你作伴甚是孤单。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得把你带上。”
“怎么不回答?”赫连重锦惺惺作态,似是才发现一般蹲下身来,“瞧瞧本王,都没注意到你还被堵着嘴。”
赫连重锦将他嘴里的布取下,手便顺着抚上他的脸颊,说:“定是不听话了,挨打了不是。”
“赫连重锦,你想死可以直说,我家王爷不介意给你一剑。”
“啧啧啧,果然是有了靠山,都到了本王手里,在这荒郊野岭,还想着周昭宁呢?不过没关系,你很快就顾不上想他了,只会想本王。等你做了本王的人,你看周昭宁还要不要你?”
封离心念急转,那水里下的药,莫不是催情药。无耻,只会行这些下作手段!
他心里一边骂,一边控制着自己加快了呼吸,放软了身子,装作药效发作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