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栖迟眼底始终印着她的面孔,姜予适才的每一句都无比清晰的带入他的耳中,他僵站在原地,一时已不知今夕何年,只是飞快染红的耳廓发着烫,心底冒出雨后春笋般的悸动。
而身侧老侯爷则诧异的看了姜予一眼,而这个儿媳眼底纯澈的像是能透出水来,丝毫不为她的话有半分心虚。
他默了默,片刻后顺着她的话对周氏道:“是啊,儿媳都已经进门了,自然会有人照顾,心疼子念的,你就别担心了。”
“谁担心了?”周氏擦了一把眼泪,道:“我就是怨你们瞒着我。”
老侯爷猛点头,“是是是,都是那臭小子,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你。”
周氏又骂他,“你为何不想想是自己的问题?”
看老侯爷如此狼狈,姜予也忍不住笑了一声,周氏见她眼底的笑意,心底多出了几分动容。
她适才气的有些不知所言,可姜予的话却让她清醒了几分,她岂会不知两父子隐瞒她是为了她的病,可她怎么可能放得下自己的丈夫和儿子。
她用手握住了姜予的手,垂眸道:“我适才可是吓着你了?”
姜予缓慢的眨了下眼,又摇首。
周氏抬手摆了摆,“子念,你来。”
听此言,女子转首将目光对了过来,她的目光既平和又温良,不见一丝涟漪。
偏偏被她瞳孔印出的面容却那般不显平静,他甚至移过视线,避免被那温和的视线灼伤,他站的很直,不知过了多久才走了过去。
他低着声音,“母亲。”
“母亲适才那番话并非有意苛责你。”周氏望着眼前长得高俊的男人,咳了两声,才接着道:“母亲年纪大了,病缠卧榻,还能再撑几年呢?若有朝一日母亲再不在人世,便再也不知有谁能关心你的冷暖了。”
她抬手止住老侯爷的话,又放在唇边咳了两声,她看向姜予,眼底欣慰,“我往日一直担心,子念性子清冷,会不会怠慢你,让你受委屈,夫妻离心,能听得你这样说,母亲很高兴。”
她的神色真诚而悲悯,姜予抿了唇,正要再开口说些违心话,之前那些都能说出口,再说些又有什么,总之哄得侯夫人高兴便是。
而耳侧,却传来一道略显急迫的声音。
“我不会让她受委屈。”
宁栖迟没有看向她,他放在身前的手握紧,面容依旧俊美,微白的薄唇轻启,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拘谨和颤意,好似所有的滚烫都埋在了言语里。
“一去三月,我心里挂念母亲,亦挂念她,行军之中擦肩生死,可白骨露野,我也想回来见她。”
“母亲,我能娶她,此生幸事。”
“我自珍视,爱护她。”
*
天光渐明,乌云散去,可见足下落下的杏花铺满阶梯。
姜予先夸过了门槛眼前便有人匆忙赶来,是宁悸,见她身影只道:“怎么这么久,可是姑母又不适了?”
姜予摇首,“母亲的病已经稳了下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了,只是同我多说了会话。”
宁悸正要再说什么,却见她身后走来的宁栖迟,只一眼,便觉心底起了几分紧张。
他不自觉后退了一步,他在家中最怕兄长,如今自己心里有鬼,更是不自觉有些做贼心虚了起来,说起来,那时在郊外官驿时,他只知众人在场,兄长要做做样子,不能不顾自己的夫人。
可如今在家中,便没有这么多顾忌,兄长本就不喜欢嫂嫂,他其实不必要刻意避嫌不是?
可他到底不是傻子,望着眼前走远的两人,垂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