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萧弗头一回听她自称奴婢。比起初入循崇,恭敬与惴恐,都有过之而不及。
其实萧弗的目光从未在知知身上停留,就好像她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就算站在他的面前,也不配他垂看。
可越是如此,知知越是想到那夜,她是如何被他拒绝,被他鄙夷,如何走过伶仃的小径。
也就越不安。
连嬷嬷的吩咐到底不能忘,知知强自定心:“殿下趁热喝,连嬷嬷说了,必须要喝得见底才行的。”
萧弗一抬头,就见一张丹杏似的媚脸,偏生含羞带怯,不说话时抿紧了唇关,姿态可怜。
他从前还是太好心,不为难她,都对不起她这副样子。
他笑:“我何须听她的?”
连嬷嬷是整个王府最有威严的四大嬷嬷之一,可之于萧弗,也不过是仆。
知知的脸上血色褪去,愈加明如春雪,不自知的招人。
她垂下头,眼波低凝:“可是,知知不能不听……连嬷嬷也是为了殿下好。”
“出去。”萧弗仿佛油盐不进。
就这样出去,连嬷嬷还不得扒了她的皮?殿下一定厌极了她,也不再管她死活了。
知知的心思完全摆在脸上。
萧弗见她这样险要哭出来的样子,反倒是松了口,从容道:“或者,你过来——喝完。”
她喝?!
因要听连嬷嬷话的是她,所以这茶便要她来喝,知知一下子弄懂了萧弗的意思。
“这是给殿下准备的……”
话说到最后,已彻底息了声。
殿下给了她选择,可是她分明没得选。
端茶用的漆盘还捏在手里,知知慢吞吞走到案边,只能先将漆盘放在案角,转而端起茶盏。
萧弗趁此看见了她的手腕,这次却不是空空净净的,而有一只红芙蓉的镯子空荡荡地挂在腕子上,大约是因为并非量了尺寸定制的,不算合手。
成色也差,所用的独山玉有些浑浊,不够剔透,倒显得玉色输逊于人的肤光。
也不知该算衬人,还是不衬。
知知还不晓得萧弗这么快发现了她的镯子。
临出门前,她满脑子都是萧弗让她出去的时候,那冷漠决绝的脸色,她怕一出现就更让他厌恶。
朝露姐姐说过的,没有人不喜欢美色。
知知这才偷偷捎带上了这与她身份并不相称的镯子,希望可以稍稍讨喜一些。
大约前十五年养尊处优的日子,并未被完全抹去。知知喝茶和吃点心一样慢,决计不会发出什么咕嘟的不雅之声。
她喝茶的模样也很好看,总是很秀雅精细。青布的窄袖微微掩口,红樱低就盏沿,一点点慢饮。
她一边喝,萧弗就一边看。
实则这灵芝茶,知知在配方子的时候就加了金银花、桂花,去中和苦气,甚至比书上的方子还要偏甜一些才对,但没想到灵芝的苦味太过霸道,一入口还是苦得人脑袋都要发涩。
可知知一声不响地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