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才往前走了没两步,却听他又道:“刚在殿上看姑娘十分不惜命的样子,此刻却甚为文静内敛,想来,许是孤为人太过枯燥之故?在孤面前,姑娘也不必刻意拘束,随意些便好。”
太子这是在告诉她,不必装作乖巧的模样,去讨好他。
言下之意,便是无需做些无用的肖想,总之,他是不会对她有何企图的。
卫纨侧眸看了他一眼,微微拧了眉,总觉得他自说自话的样子十分古怪,就连神色也颇为避嫌。
皇宫虽大,但也有尽头,好过难过也就是这点路了,他李荣不会说话,便忍过去便是,本就不必多言,为何总似这般,话中有话的样子,让人莫名其妙?
而且所说之言,没得让人生出些不耐和反感。
卫纨笑容僵在脸上一瞬,没忍住道:“太子言自己不甚健谈,但臣女见着,却并非如此。太子句句言自己的不是,怎听着,却像是句句在暗示臣女,要牢牢记住殿下的不是,切莫记得殿下半点好处似的?”
这话带着调侃的语气,却故意挑破了李荣的用心。
李荣闻言一顿,随机便开怀笑了。
这卫纨甚是有趣,眼里似揉不得一点沙子般心直口快,却言语幽默,并不冒犯他人。
这样的人,对人情之事最不会强求,理应行君子之交,直言道来便是,倒也无需拐弯抹角了。
“姑娘有所不知,刚刚在殿上,圣上可能起了乱点鸳鸯谱的心思。姑娘若是未存那入宫的心思,便留个心眼,早些与家人相商,与心上人定亲为好。”
卫纨被他点醒,才方回过味来。
她本还担心宣帝莫名其妙将她指给了薛怀逸,现在看来,宣帝属意的竟是李荣。
此前记忆中那些参不透的话倒是都清晰了,卫纨无奈地笑笑摇头,对李荣道:“太子放心,臣女心中有数。”
又故意提醒道:“也请太子早日择了那太子妃的人选才是,莫要误了这大好年华。”
李荣暗道她真是嘴上半点都不饶人,心里却并未恼,依旧步履悠然。
话头却就这么开启了。
只听李荣道:“据说姑娘和孤之表妹,似是结怨颇深?”
卫纨知他说的是郑惜。
太子与郑惜乃表兄妹,除血缘关系外,他们的亲疏远近,卫纨并不清楚。但其此刻问起,却让卫纨觉得后颈凉飕飕的,斟酌着不好开口。
阿梅从头到尾低垂着眼没作言语,闻言抬头望了望二人。
李荣一副清风霁月的平和,卫纨呢,仍是一袭玄衣的冷静自持,听了李荣的话,眉间皱了皱,平白填了一抹深沉。
卫纨心中微动。
郑惜对她,确实是处处刁难,且从前,也确实与卫纨结怨颇深。
可重生以来,卫纨一直在避其锋芒,不愿招惹前尘旧怨。
以前的卫纨,若是做了令郑惜倒霉的事情,她也不记得,也不情愿算到自己头上。
怎么答都不好。
若是说谎,倒是显得过于虚伪,若是承认,她又不愿去提及旧怨。
只得似是而非道:“皆是年少不经事之时的一些琐碎罢了,时日多了,也便都忘了,实在是不值得再行回味。”
翻过这一页,今后各自安好。
未成想李荣却诚恳道:“姑娘是个仁善的。”
“若是表妹有些许对不住卫姑娘的地方,姑娘切莫过于记恨,尽可以来找孤,孤可以试着,弥补一二。郑惜她……自小便被管束极严,又被教导了郑家的为人之道,性格有些偏执自私。平日里表面众星捧月,却暗中结下不少仇怨,孤不愿见她将路走窄了,树敌太多,以至于今后只能活在郑家为她谋划的面具里,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听得此言,卫纨明白,这太子,是真心疼爱郑惜这个表妹的。
她原本是想回些场面上的客套话的,这下反倒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有感而发一句:“有太子这样的表兄,是郑惜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