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澜小说

第 76 章（第1页）

主人牵着缰绳越走越慢，马自然也是走走停停，顿上三步才走一步。

吉雅坐在马背上，听着远处车辙滚动的声音越来越远，忍不住轻夹马腹叫它快些跟上。

马打了个喷嚏刚快步赶上去，又被主人牵着缰绳拽回来，如此反复几次，它应该也是从没见过这样别扭的两个人，索性耍起脾气，站在原地不动了。

祈令夷浅笑着拍着它的脑袋，它不欲领情，低下头啃食起地上的草皮。

吉雅人在马上，手里的马鬃低低垂落下去，牵引着她也往前扑倒，她不敢再抓往后缩着，手指漫无目的的不知道扣到哪里好。

就在这时，马镫轻微的摇晃了下，紧接着衣炔翻飞打在她腿上一触即离。

马背上的重量增加，缰绳被勒紧，它也再不能悠闲嚼草，踏开蹄子向前方漫山遍野的山花丛中奔去。

吉雅心跳如鼓，双臂堪堪搭着他的胳膊，感觉到他正严丝合缝的将自己拢在怀中，那种紧密的，无法分割的撩人温暖再次将她完全笼罩。

身后贴近在背脊上的砰砰声，将她心智搅乱，也不知是谁的心跳在引导另一个，它们渐渐同频。

呼吸缭乱，芬芳拂面，她许久没有这样自在过，即便望不见眼前辽阔的原野，记忆里的一草一木自然补上空缺，叫她畅游其中无法自拔。

两人骑着马一路疾奔，马蹄溅起青草芳香，留下的印记久久不散。

直到迎面凉风吹得吉雅脸有些僵了，他才缓缓制住马，又大约走了一刻钟才停下。

夏虫争鸣萦绕不停，面前传来一阵微微泛腥的水汽，吉雅紧扣着他小臂的手缓缓松开，在久久未见的新奇中不自觉扬起音调。

“前面有河？”

他嗯了声，同她细细讲起，“是片大湖，水流是远处雪山上融下来的冰水，流到这片低凹处堰塞成湖。周遭草木丰美，繁花似锦，水面平静无波，比起铜镜还要清晰，将远处山脉，近处绿茵全须全尾的倒映其间。叫人一时恍惚，究竟是镜湖与碧空，哪处才是虚幻。”

吉雅听完他的形容，将那番美景在心中构想成真。

然而，他说的虽好，却还是有一处不合常理，将她从此间美好中强拉出来。

他不是多言的性格，同他情浓的那些时候，也从未见过他在些小事上如此耗神，他怕是顾惜着如今的自己看不到，才一反常态说了这么多话。

但她不想这样，不想因为自己把他的心留在草原。

于是，即便当下氛围如此温柔，吉雅还是撇过头同他言明。

“你别再说了！我不想听。”

接连的拒绝，即便是失了忆，他骨子里仍是那个天之骄子，听她百般如此逃避，想必也不会耐着性子再来纠缠。

但吉雅这次估量错了，他收紧缰绳，也将她环入怀抱。

“不行！这次你必须要听！”

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将她指尖握入掌心，平静斐然，徐徐道之。

“我明白你心中所想！自此刻开始，我再也不会执着过去，从前怎样我一概不问了，今后只有我们与孩子。”

他低低念着：“我想要与你相守，想要与你终老白头。你腹中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孩子，我会尽力做好你的夫君，孩子的父亲，同草原上的其他人一样，给你们安稳平静的生活。”

吉雅错愕不已，她无法置信那个胸中只怀着天下的男人，肯放下一切降落到她贫瘠的一亩三分地里。

“你……你现在这样说！可你要是想起来……”

“我不会想起来！”他言之凿凿，好似赌下什么咒誓似的，“我亦不愿再想起来。”

“从今往后，我就是四郎，草原上阿雅姑娘的夫婿。”

吉雅咬着唇，拼命抑制颤抖的眼睫扇下泪意，但滚滚热流已然跌在手背上，被他轻巧的伸手拂去。

“不要哭，孕期流泪，孩子也会是个小哭包！”

他想逗她笑，但吉雅此刻真的分不出一点心思去听他调笑逗弄，她攥着他的手，泪意崩决，像是在他掌心下了场温雨。

很多时候他都曾怀疑自己，是不是只为其色不为其人。

但正如眼下这个不常见的某些时候，她的淋淋细雨柔弱无力，却强硬的在他心口上撕裂了一道蜿蜒伤口，她娇弱着呜咽着，将那些泪滴浇打在最痛处，每一下都叫他疼得紧缩。

然而也只有这些时候，他才深刻的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因为即便痛楚撕心裂肺，他亦深感甘之如饴。

“阿雅阿雅，瞧瞧我吧！”他低头靠在她隆起的脊背上，似是恳求的将她供奉起来，念着独属于她一人的经咒，不断重复，唤她回头。

“你看看我吧……”

吉雅终于从自我厌弃中苏醒，她微微抬头，在他张开的手掌中触到小小的一汪清湖，正如眼前他形容的那片碧水，带着温暖，带着情意，叫她如何还能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