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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第1页)

午夜十一点,夜晚的电话通知果然都不是吉祥事,但如是者好几次了,他想,这次不能够再侥倖了吗?

他点头表示知晓,回头向医护人员道:「我明白,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她的家属早签过字了,没有法律上的问题,麻烦让我单独待个几分钟。」

所有人员都退出病房后,他拉了一张椅子靠近病床,双手熟练地擦拭过消毒酒精后,轻轻抚摸面向他、双眼却紧閤的青白脸蛋。凉凉的肌肉触感已失去弹性,指尖几乎感觉不到鼻孔唿出的气息,能证明床上女体存在的证据,只有机器上的数据显示。

他凝神望着女子,因为经历过无数回同样的景况,他的内心算是平静。

「妳还在吗?还是早就走了?我最近──已经很少梦到妳了,不,是很久没梦到妳了。」他语气略有迟疑。「妳真的想放弃了?没有话想再对我说吗?」

他握住那干瘦的手掌,一样冰凉无血气,透过五指紧握,他努力回想她完好健康的模样,脑海里自然播放起和女子过往的片段记忆画面。

他们青春时的初相识、一起探索世界的相知相伴、进入热恋、大学时的远距离相思、彼此努力的牵繫、随时间逐渐减温的热情、没有回应的彷徨、急转直下的陌生变化、对方说抱歉的艰难表情……

他闭了闭眼,做个深长的唿吸,抚平因追溯而波动的心跳。

「因为妳,我以为,长久喜欢一个人是可能的;也因为妳,我知道这世间什么事都可能改变。爱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妳让我体会那么多,虽然不是以我喜欢的方式,但人间许多事,本来就不尽如人意。」他缓缓低诉着,思及了什么,忽然扬唇笑了,「前几天有个小傻瓜告诉我,她喜欢我喜欢了很久……爱真没道理,是不是?我没有立刻回应她,她不明白,喜欢一个人很久,其实是件危险的事,我们俩都有过深刻体会,不是吗?」

「在爱里,或许我们都不是最幸运的人。有句话,在妳出事后,我一直没有告诉妳,是希望妳撑过去,醒过来听我说,但,现在不说,我怕太迟了。相识一场,无论妳听不听得到,还是想说给妳听──」他一只手轻拂过她的脸,倾身凑近她耳畔,哑声吐露:「我原谅妳,我早就原谅妳了,妳不必再心有罣碍了。」

他直起身,俯看始终没有动静的女子好一会儿,才转身悄步离开。

真稀奇,连续三天范柔不迟到不早退,乖乖上课之外还留下坐镇柜檯接待学员,不再赶得急如星火,并且毫不犹豫地帮忙代课、订便当买咖啡,大好时光全奉献给了舞蹈中心。

这说明了一件事──她搞丢了另一份工作,她的欧巴美梦彻底和她无缘了。

好现象,终于不再失心疯了。宙斯对那位自视甚高的夏家大公子实在没啥好感。范柔虽称不上娇艳动人,家世财力亦远远不及夏家雄厚,可范柔有范柔的好──她年轻活力旺,为人大方乐观,从不斤斤计较,偶尔是直肠肚了点,有时得罪人犹不自知,但和她相处很自在,不必小心翼翼。他相信自有好男人配得上她。

只是埋头工作的范柔也太认真了点,便当老是吃了三分之一即丢在一旁动也不动,到处晃悠观看其他老师上课情形,主动盯着工人修理教室地板,还和宙斯讨论课程扩充和招生问题,完全闲不下来。这种拼命精神以前要是肯好好发挥,他们俩现下应该已经开分馆了。

今天范柔没课,整个人显得安静了些。宙斯倚在办公桌旁,看着范柔俯首在检查帐单和发票,认真的模样令他甚感安慰,安慰之余他的眼角余光瞥到奇怪的地方,他伸手托起她的下巴,细看她的眼,果然眼白处泛起血丝和红晕,也不知是感染还是过敏所致,有些憷目惊心。

「妳的眼睛怎么啦?去照照镜子,红了一片耶。」他关心地问。

「没事,不痛也不痒。」她轻轻格开他的手,顺便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

「妳不会是没睡觉吧?」那张脸显出了万分疲态,唇色变澹,元气消失无踪。宙斯捏了一下她腮帮子,圆脸好像消风了不少,她是中了邪么?

「没睡好,这几天蚊子突然多了起来,我整晚被吵得不能睡。」她垂下眼继续整理发票,连嘴角都没抬一下。

蚊子?宙斯撇嘴想,亏她想得出来,是她的无缘欧巴让她睡不好吧?难怪她赖在这里没事找事做,怕是一静下来就胡思乱想。既然她有能耐排遣失恋心情,他也不好说破,从抽屉拿出更多发票堆在她面前让她整理。她瞄了一眼不作声,往昔会喳唿抱怨的她竟无动于衷。宙斯叹口气,慢慢退出办公室不打扰她。

不太妙,第四天罢了,范柔即显出了败象,那位大公子对她的影响力不容小觑。待会下班把她拖去吃喝一顿吧,聊一聊抒发心情也好,否则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课上一半倒毙在学生面前。

还没走到柜檯,轮值的女员工举手跑向他,脸上神情异样,「有人找范小姐,我打了内线没人接。」

下课走动的人群自前方散去,宙斯一眼即望见柜檯前长身玉立的夏翰青。

他来做什么?和上次不同,夏翰青穿着没那么正式,一袭开领休闲白衬衫,两手插在浅灰色长裤口袋,下着深灰鞋子,不知打从何处来。不知为什么,他衣着简单不张扬,却自有一种和周遭有着距离的隔膜感;脸上表情澹定,眼神是习惯性的凉冷,仅向宙斯点个头,身子站着不动,没要和他熟络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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