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觉秋收到阿迪的讯息,看到了在夜色中单薄如一片树叶的宁折,监控拍的很高清,他放大了看,看清楚宁折脸上木然又有些哀伤的神情。心里的一块大石突然就落了地,易觉秋靠后陷在沙发中,至少知道了人在哪,跟着他打给新任助理宋陵,让他把所有寻人启事撤销。然后订了张今晚就去k市的机票,行李都没收拾直接出了门。路上又联系阿迪,让他立马派人在那幢房子附近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宁折现在住在哪,又说:&ldo;他身上没带卡,现金也没多少,你找找附近便宜的旅馆。&rdo;易觉秋想,他既然念旧,应该不会住得离那里太远。去机场的路上他反复看那段视频,宁折骑着一辆黄色的摩托车从巷口进来,然后停到院门口,然后一直站在那里发呆,有两分钟几乎一动不动,然后他抬了头,看着屋子二楼又发了会呆,跟着又垂下头,回到之前的状态,跟着画面外传来警车的鸣笛声,有警察盘问他,他看起来有些惊慌,但很快找到说辞糊弄了过去,警察走后,他又发了会呆,然后骑车走了。整个过程8分零33秒。易觉秋把视频放大,盯着宁折的脸看了8分多钟,觉得这张脸有些疲倦,有些哀伤,但大部分是平静的。这个人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当然清楚,易觉秋想,从认识宁折开始,他做的哪件事不是自己清清楚楚的,清清楚楚地跟他做交易,清清楚楚地装傻装乖,连刚才糊弄警察也脸部红心不跳,他根本是个老手,调查司的测谎仪都能糊弄过去,懒懒散散的街边巡警算什么。易觉秋似乎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人比他以为的要强大,如果宁折在最后给他的留言视频里说的是真的,那么是他一手葬送了如日中天的宁氏商业帝国,置心脏病发的亲生父亲于不顾,看着他求救至死亡,他还糊弄了调查司,利用自己的年幼和无辜,让自己从这场惊天罪案中几乎全身而退,然后处心积虑地傍住了最大的金主,甚至还让这位金主成了他的监护人,彻底无法分离,成了他最好的,遮风挡雨的屋檐,然后,在一切利用价值耗尽,他眼中的&ldo;坏人们&rdo;终于死的死伤的伤之后,彻底放手,隐姓埋名远走他乡。易觉秋,他榨干了你最后一丝利用价值,现在连命都不要了,又哪里还会要你?这个一句真话都没有的小混蛋!易觉秋只觉得胸腔都要炸开来,天这么冷,他却在疾驰的机场高速上按下了车窗。连&ldo;遗言&rdo;都是假的,易觉秋想,他只想让这个小混蛋当着他的面,把那些鬼话一字一句地再说一遍,只要他说,自己一定立即转身离开,从此他是生是死,再无瓜葛。他又看了一遍视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他放大画面,这次盯着的不是宁折的脸,而是他骑的那辆摩托车。刚才气糊涂了,忽略掉这辆车其实才是最好的切入口,他把车尾放大,清楚地显示出车牌,然后截了张图发给阿迪:&ldo;查下这辆车归谁,现在在哪里。&rdo;&ldo;好。&rdo;阿迪秒回。飞机落地k市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阿迪来机场接他,见到易觉秋便开始汇报:&ldo;秋哥,我查到那辆摩托车归谁了,一个叫梁晚珍的女人,这个人跟老公一起在海滨道的帆船港开了家小吃店,我猜阿宁应该就在那附近。&rdo;&ldo;好,现在就去那边看看。&rdo;易觉秋说。&ldo;好嘞。&rdo;阿迪驱车往帆船港去。喧嚣了一晚上的海滩才刚刚稍微安静下来,仍有不少娱乐场所还开着,酒吧,ktv,足浴按摩,夜市小吃……到处都是醉倒在路边的人,各种气味交杂,鱼龙混居。阿迪带着易觉秋往前走了一段,经过一排小店铺,指着其中一家正在打烊的小吃店说:&ldo;就是这里。&rdo;那辆黄色的摩托车果然停在门口,其实易觉秋也并不确定宁折是不是在这,也许他只是过来吃饭,顺便借了店主的摩托去遛风。阿迪正要进店去询问,易觉秋一把拉住他,往店外的暗影处躲了躲,他低声说:&ldo;阿迪,你先回去吧,我看到他了。&rdo;快打烊的店内,三个身影正在忙碌,一个女人在清理桌子和地面,一个中年男人在后厨,一个年轻男孩进进出出,把店外挂着的迎客招牌收进去。那是宁折,阿迪转头看着易觉秋,看到一张神色十分复杂的脸。他站在光照不见的暗影里,盯着对面店里的人,一动不动,直到那店关了灯,三个人从里面出来,拉上卷闸门,然后一起说说笑笑地朝店后面走,再然后,楼上两个房间的灯依次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