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嘀咕了一句,继续埋头在如山一般的书籍里查找着关于南溟的记录。
自从在小星盘中看见了师父所在的地方,又被素白前辈告知师父余摇被困于南溟之后,袁香儿就开始埋头寻找前去南溟的办法。
可是不论从哪一本书籍里翻阅到的记录,无一不指出南溟在大地的尽头。那里赤红的悬崖深不见底,海水诡秘而变幻莫测,无数强大的海妖穿行其中,是一个没有人类足迹涉及的恐怖地带。
当然最难办的还是它的位置离中原地区有万万里之遥,即便是借助渡朔和南河的速度,也需要在旅途中耗费几十年的时间。
袁香儿沮丧地趴在了凌乱的桌面上,几乎要把脑袋抓秃了,
“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咕咕……咕咕咕咕。”锦羽兜着袖子出现在窗外,垫着脚伸长脖子叫她。
“啊,锦羽,你说有人找我吗?”袁香儿放下书籍,牵着锦羽的手往外走。
大花提着礼物,出现在院子的门外。
“大花?你回娘家来啦?”袁香儿开开心心地把自己的好友让进客厅,
大花穿着一身簇新的小袖对襟旋袄,梳着一个清爽的高髻,发髻上别着出嫁的时候袁香儿给她添妆的金钗。
人晒黑了一些,精神头却比大半年前袁香儿见到的时候好了许多,眉目间添了神采,行止利落大方,又有了出嫁前的那副爽朗的模样。
她把手里的一叠食盒摆在了袁香儿的桌上。
“好香的味道,是什么?”袁香儿问。
“都是一些卤水腊肉,有酱猪蹄,凉拌脆肠,还有蜜汁叉烧,是我亲手做的,记得你从前很喜欢。”
“真好,最近嘴馋,正想着呢。”袁香儿道谢之后,接了过来,“你最近得空弄这些东西?”
“阿香,上一回你来见我
的时候,我没有戴这枚钗子,其实那时家里的日子艰难,被我典当了。”大花摸了摸发鬓上的金钗,带着点不好意思说道,“当时你虽不曾开口询问,但那时我心中十分紧张,就被你问上那么一句。”
她握住了袁香儿的手:“我是屠户的女儿,别的本事也不会,从小就只学着料理家里肉摊余下的材料。去年你走之后,我想了又想,咬牙在市头开了个卤水摊子,幸得神灵庇佑,生意尚可。时至今日,总算缓过气来,能将你送的钗子赎回
。今日是特意戴来给你看的。”
“真的吗?你婆婆没有反对?”袁香儿替大花高兴。但她也知道虽然大花的婆婆贪图她们家的嫁妆,可是依旧看不起她父亲是个屠户。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家,都看不起经商为生的商户。她想不到大花那个霸道的婆婆,能同意她抛头露面地摆摊。
“我婆婆自然是不愿意的。”大花摊了摊双手,“但家里明明已经揭不开锅了,夫君还要读书进学,总不能靠着我变卖嫁妆和大嫂没日没夜刺绣织布换钱。婆婆她固然反对,可是我拿定主意,只要夫君支持我,她便是摔锅摔盆子,骂天骂地,我也不搭理便是。”
“不错,不错。这才是我家大花。”袁香儿拍她的肩膀。
“况且去年的秋闱,夫君他落了榜。”大花凑近袁香儿,并不介意和自己的闺蜜说起自己的失落之事,“落榜之后,原先那些异常热情的亲戚们脸色都冷了下来,对我们也变得不咸不淡。婆婆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且端不起架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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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夫君还年轻着呢,怕什么,别给他压力,慢慢考便是。”袁香儿安慰道,她想起上次见到大花的夫君张熏,那位年纪轻轻的郎君肩头后背扒拉着无数阴阴沉沉的大小魔物,显然因为各方压力过于紧逼而不堪重负。
她拿出符纸,沉心静气绘制了一张符箓。指尖灵活变动,将之折成了三角符,递给了大花。
“这是祛除邪祟,安稳心神的符箓,让你家夫君佩戴在身上吧。”
大花喜出望外,起身福了福。
“近日雨水太多了,春汛凶猛,水位上涨,就连我们两河镇上的河神庙都被大水淹了。虽然我家地势在高处,但我爹娘还是不太放心,特意派遣阿弟去把我和夫君一家都接了过来。”
“河神庙都被淹到了吗?”袁香儿心下有些唏嘘,想不到没有了丹逻肆意行动,两河镇依旧发起了大水。
“是呀,老人们都说,沅水已经几十年没有大涨过了,合该有这么一回,便是河神大人也庇佑不住了。”大花一面唏嘘,一面又有些欣喜,“不过能够住回娘家一段时间我是十分开心的。你不知道,我爹可不像张家那起子个势利眼的亲戚。他只知道郎君是个读书人,是个宝贝疙瘩。不仅单独给夫君整了间安安静静的书房。还整日贤婿,贤婿地叫着,让他只管专心读书,啥也不用想。”
她想起父亲对待夫君的态度,不禁笑了起来,“她还让我阿弟那个屁股都坐不住板凳的泥猴,多和夫
君亲近亲近,学几个大字。吓得我阿弟整日叫苦连天。就连夫君自己也说,住在我家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呢。”
“那可真好,就该是这样。”袁香儿真心为自己的朋友感到高兴。
窗外哗啦一声下起了雨,大花起身告辞,免不了面露忧色:“也不知道这雨再下下去,镇上会变成什么样?”
袁香儿送她到门口的时候,她的夫君张熏正从斜对门的院子里出来,打着伞特意来接她。--
“这么几步的距离,何必特意来接我?”大花口里埋怨,脸上却都是甜甜的笑。
两口子手拉着手和袁香儿告别。
袁香儿看着雨帘中成双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