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要坐在看守所的时候都还想着外公那些话。
“茜茜走的那天一直哭,说要你哥哥,不想跟着妈妈。你哥心疼啊,就抱着茜茜不肯撒手。后来你哥就忽然看见了那个男人,就是那天……你哥抓奸看见的那个在姚陶床上的男人……你哥哪里能受得了,一看见那个男人,登时便控制不住了,说什么都要抱着茜茜走,你嫂子不依,那个男人就上来帮忙,你哥一着急,直接把他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那个男的脑袋着地,当场就不省人事,是后来有人觉得血流得有点不对劲,翻开了他,才知道原来脑袋是生生磕在了一根钢筋上,那段时间那边正在重修,许多钢筋还没埋好,那男的脑袋就被刺穿了,脑浆都溢出来了……”
陈南枫是去自首的。
当时周围人太多了,他知道自己跑不了。
就算是跑得了又如何呢?那个男人就这么活生生地躺在那里断了气,死之前眼睛还瞪得大大的,满是震惊与不甘心。
茜茜当时也在旁边,被尖叫的姚陶捂住了眼睛,在自己闺女面前杀了人,他若是真跑了,只怕余生也活不痛快。
吱呀——
生锈的铁门发出沉重的磨砺声。
归要抬头,看见从里边走出一名年轻男生。
陈南枫个子高,如今走路的时候却微微曲着腰,寸头,下颚一圈青茬。
而他手上的银色手铐,与身上穿的黄色马甲才是真真切切地刺得归要眼睛一疼。
饶是来之前做足了准备,这会儿却也忽然慌乱无措起来——本是努力想要挤起来的嘴角僵住,眼里笑意退却,错愕难以掩盖。
眼圈几乎是在陈南枫出现的那一刻便迅速泛红,她呆呆地,隔着一扇玻璃同他相望。
那是她的哥哥。
从小护着她,疼她的哥哥。
明明上次约定过,这次见面是要去他家中做客,他烧几道拿手好菜,两个人好好聊会儿天。
可命运怎么就这么捉弄人呢?
陈南枫比她自然,坐在里面,见到她,笑了一下:“怎么?傻了?”
她说不出话,心里绞着疼。
泛滥模糊的视野里,只需轻轻一眨眼,眼泪便情不自禁地落下来。
她举着连线电话,蓄了气力,张张口想说话,却突然气儿一弱,再也忍不住,手攀着面前的桌,头抵在手背上,无声悲啼起来。
听筒里是陈南枫带笑的安抚:“傻丫头,我也死不了,你哭什么?”
她的心里早已经委屈到极致,可怜兮兮地抽泣着,断断续续道:“我就是觉得……好像所有爱我的人,我都留不住他们。”
小时候的归远山、妈妈、外婆,如今还有表哥。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淡化,痛苦回避的,这时候莫名都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