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礼虽然答应下来充当路上向导,但是并不急着述一遍自己想好的路线,而是回自己家收拾起来行李,直到了这日黄昏,这人才又来了“放田厂”会合苦等的陈至、师湘葙、席子和三人。
一旦到了雇主不太可能出现的时段,“放田厂”上的人便散去得很快,陈至等三人用过踊食后便在这里等着全礼,事前完全没想到这家伙直到“放田厂”上几乎只剩了他们三个的时候才再次现面。
再出现在陈至等人面前的全礼已经和白天时是完全两样打扮,虽然仍然青巾束发,穿的却已经不是那身杏黄长袍,头上更没戴那顶垂缨布冠,腰间那条颇宽的黑色塞木片腰带也换了条普普通通淡枣布带,双脚所踏也从翘尖布靴换了对繁编草鞋。
加上他腰间布带之中,还系了口柄长足尺、全长两尺不到的短刀。
全礼本来就微胖,没有那身过宽的杏黄袍子掩住他的身形,现在就好像个走远路的壮实货郎一般,只是皮肤显得有些太过白皙。
全礼背后背了一口半身高的箱子,不知道是什么木料所成,在其上栓了两竖一横三条熟牛皮带子,两条竖的方便他背,一条横的彻底绕捆住他的腰却要别人帮忙才好解开。
全礼到了三人跟前,才要席子和帮忙解开那条横的,然后从背后卸下木箱,打开给陈至等人看,这才开始说到往交州的线路和准备:“稍后我们先往西南的郁林郡去,我知道三位都有武功在身,我却需要一匹坐骑的。依我之见,扬州多水,马既贵又难找,我们不如去兑两匹骡子来牵,驮物、驮人都勉强可以一用。
到了郁林,你们都还需要弄一两口箱子来装东西,各位若还按行走江湖的习惯,觉得带了现银到处都可以找到地方顺路采买,这套在交州可行不大通。
交州我们要从山路绕行两郡,自南郡再往郁林方向绕回,才到你们说的交州扬州之界,那时才好打听你们说的百花谷要怎么走。”
师湘葙首先发问:“听起来怎么是要兜个圈子,为何不能直接从郁林进了交、扬之界?”
全礼眼睛一眯,很乐意答师湘葙的话:“不瞒姑娘,正是因为要兜这个圈子,我才说三位需要几口箱子来装东西。
直往那个方向,路上道路破落无人修缮倒是难不住三位,可一路多沼、多瘴,我听说江湖上高手里有种人叫做什么体者……”
见全礼非要想起来这个他忘掉的词怎么说,席子和面露不耐,帮他补对了这个词:“炼体者。”
“对,对。”全礼一拍额头,想了起来:“……三位都不是,或者至少不都是吧?沼泽毒瘴使人生病,一路上药材你是带不全的,所以就要避之。
虽然也不是没有能避开的近路,不过永命年间交州的百越和占族人似乎还没多大胆量,现在已经敢占道设卡,这些人和交州刺史的士姓一家打了和、和了打,从来没让出那块地段。
若是过了那里必然会和这两波人中的一波照面,也不知道他们对欲界过客现在是什么态度,那些人颇有些厉害,会打架会用毒会设陷阱,江湖中的高手都有栽在那条道上的,总之是不招惹上为妙。
便是我们绕路,哪怕走得慢些,也不过多走两天多的路程,却可以省下不少事来。
交州多山、多沼,便是绕些或者穿一些比较好走的,那里大气湿热,我们便是走人和牲口能经住的路东西却不免容易被湿热之气毁了。
所以你们不能按往常的经验弄布包一下就当没事,还是要整箱子把紧要行李、成衣、书籍留空码好,哪怕让骡子驮着呢。
在箱子里,你们还得备上这种东西,既防止虫蛀了你们箱子,也好让换下来的衣物不至于干不了。”
全礼最后说的乃是白色的小药丸,有种说香不香的呛笔气味。
全礼所指原来便是樟树的根叶取汁混同艾草汁和其他药物熬成所谓“樟脑”的药物,颇有防虫助干之效。
此物虽然不好想起,却是陈至、席子和、师湘葙都知道的东西。毕竟这三人里陈至曾在通明山庄账房帮事,而通明山庄凌氏的账房财大气粗总是用得起;席子和作画之后多半要长期保存,也自然晓得这项东西的存在;至于师湘葙,凶途岛白龙族主管往外输送藤制品这项生计的长老便是她爹师向迁。
看三人没人对这项东西显出好奇,全礼眼珠一动,已经猜到这项东西三人都认得,他没得显摆,继续道:“对,就是‘樟脑’。郁林其实颇有此物好买,因为要涉沼的人也多,这玩意在湿热之处哪怕不说压箱子底防虫防湿,身上带两粒也颇提神醒脑。”
为了展示“樟脑”全礼打开了他的木箱,这会儿重新一封上,带起的小风却带着点不同于“樟脑”、没那么刺鼻的纯粹淡香之味。
陈至心中一动,他知道全礼这口箱子是用什么木料所造的了:“……‘让叶沉香’。”
全礼没想介绍这口箱子的来历和木料,更没想到陈至认得出这种香木,笑笑道:“真想不到公子居然识得这种香木,没错,这是兖州产的‘让叶沉香’香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