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祂一直坐在那里么?
眼前的画面就像是孩童午夜时分的噩梦,周箐感到诧异不已。
肉块在空气中蠕动,缓慢地变回怪物的模样。
祂的表皮像是鳞粉密布的蝶翼,被细分为无数色泽不同的小块。在肌肉扩张收缩时,这些色块迅速变化,丝滑流畅的涌动使她想到被风拂过的麦田,浪潮连绵起伏,令人叹服。
原来老师嘴里“他不是学不会,他只是不乐意学,等到开窍就好。”这类话不全是对家长的宽慰。
世上真有这类蒙昧的天才——单凭一次进食,就模仿同类能力的精髓。
周箐在心中无奈感叹,只觉得从祂手里生还的概率又小了一些。她低头打量床上双眼紧闭的女人,试图找回身体的控制权。
她没有完全失去知觉,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胸腔平稳的起伏,干燥又粗糙的被单正贴着皮肤,空气中花香弥漫,而那芬芳之中又包含一丝不易察觉的甘美。
在同怪物接吻时,周箐数次品尝过此等滋味。
这东西来自怪物的血肉。一方面增强了周箐的体质,另一方面则让她受到母体的控制。
那味道很甜,像舌尖融化的水果糖,但没有到腻的地步,仿佛是卧房点燃的香薰蜡烛。周末时情侣坐在床边,望着摇曳的火光等待归家的恋人,湿润的眼里带着些缱绻的期待。
这种可以被称为“温柔”的情愫,抚平了周箐紧锁的眉头,把她送入梦乡。
只可惜分手夜晚,祂同化妻子的无私奉献让血肉效力打了折扣。
感应和控制由单向变为双向,周箐在警局门口准确捕获到了祂的视线。而现在,祂解除了伪装,她更是能从梦中醒来,直接“看”到祂的样子。
周箐确信,接下来只要再多些刺激,她就能从“沉睡”中醒来。
特地把人迷晕,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呢?
周箐神色复杂地注视这位访客,她悄悄动了动手指,等待祂进一步行动。
这点动作不过是熟睡中的生理反应,怪物似乎并未意识到周箐的“清醒”。
祂悄无声息来到床边,朝睡梦中的周箐俯低身体。
距离拉近,借由黯淡的月光,周箐终于看清祂骇人的面貌,一个由无数触足编织而成的扭曲人形。
黯如血渍的黑红血肉拼接不甚紧密,它们随怪物的呼吸分散聚合,通过由此而生的间隙,可以窥见埋在肉中的深白利齿。
只要一个念头,这些触足便会从本体剥落,汇入海怪似的下|身,展现杀人凶器的原貌。
不过,祂自腰腹往上的半身还留有明显的人类男性特征,脱离了林轩原本形象的限制,更显出怪物应有的体魄,仿佛暴力这一概念的凝聚。
精壮的窄腰,横阔的胸膛,宽厚的肩膀,虽然没有皮肤包裹,但却另有一番残缺怪异的魅力,令人感到心惊。
再往上,周箐很庆幸自己没有看到林轩的面庞。
跟受创时的血肉模糊相比,情况已好转许多,平坦的脸上初现五官轮廓。
曾用来掩住她双眼的肉制“绷带”缠绕其上,血色的长带越过抿紧的薄唇,覆盖高挺的鼻梁,又松散地埋进黑色的短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