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砜转身往外走。
“家里是没地方住了还是怎么着,你非得让他睡你床上!”陈富贵呵斥完了,无力道,“快三十的人,一根筋。”
陈富贵敲敲床头板,问快走到门口的儿子,“我问你,村长来找他是为的什么事?”
陈砜一顿:“不清楚。”
“那你没问他?”
“不问。”陈砜抬起的脚倏地滞住,他低头去扯右边的衣袖,拇指蹭上那滴不知何时沾到的血。
陈富贵若有所思,村长跟梁家能有什么瓜葛?
几十年前的事,到底蒙了多少层灰……
现在要把灰吹掉,有什么意思,灰下面的坟头草早就有人高了。
还有的,连坟头都没。
“下次村长再过来,我不会给他开门。”陈砜说着就走了出去。
言下之意是,你说了都没用。
这件事我做主。
“你眼里就只有那个姓梁的。”陈富贵后来又说了什么,正要带上的屋门被突然推开。
本来都要走的儿子掉头,周身气息不含愤怒,只有弥天盖地的委屈。
就像是自己宝贝的东西被父亲踹了一脚。
陈富贵对上儿子发红的眼睛,他悻悻然,刚才他说的是——短命鬼。
“我口头一说,还能真的灵验了不成。”陈富贵被儿子要哭不哭的样子给搞出了几分心虚,“再说了,即便成了真,那也一定不是老天爷听了我的……”
陈砜蓦地开口:“我想跟他好。”
陈富贵一愣。
从去年秋天到今年春天,他都不记得明里暗里的对儿子发了多少通火,慢慢也累了放弃了采取了软招,儿子硬是始终都没明确自己的心思。
现在竟然就这么表露了出来,还是自己主动的。
陈富贵想告诉儿子,你这才哪到哪啊,半辈子都没过到,以后会遇到很多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却看见儿子哭了。
儿子那滴泪给了陈富贵不小的冲击。他印象里是第一次见。
这导致陈富贵一夜没睡,天快亮才眯一会眯一会的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厨房的油烟香辣味给冲醒了,一睁眼发现兜着窗户的大半块布外日头很高。
陈富贵扭头看见柜子上的碗盘,两只扣在一起,他把上面的盘子拿掉,瞧瞧里面的米糊,手一摸碗,还是温的。
这世上没有人是铁打的钢做的。
被生活不能自理,治病吃药耗掉很多钱,看不到尽头的爹拖着腿,还要掏心掏肺的宠一个吊着一口气,命比纸薄的外姓人。
顾着两头,想想都累。
陈富贵端起米糊又放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厨房里,陈砜手拿大锅铲,翻炒菜籽油里的红辣椒。
梁白玉趴在他身后,踮着脚探头:“好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