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宣蹙着眉头看着这一幕,清清嗓子,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也来说两句。”
胡大华听谢宣要发言,不由得一撇嘴。
谢宣假装没看见,继续说道:“我今天先把路线问题放到一边,先说几个生活方面的问题。咱们的职工是农业工人,农业工人也是工人,生产队聚居的庄子虽然叫庄子,可是跟真正的农村不一样,请注意,我只是实事求是,没有歧视农民兄弟的意思。
我们的庄子人口密度很高,如果让生产队员养猪,那卫生问题怎么办?猪圈猪粪的味道可不好闻,一个庄子里有养猪的,有不养猪的,那些不养猪的人家会不会对养猪的人家有意见?一旦有意见,双方就会发生矛盾,是不是不利于人民群众的团结?还有就是兽医的问题,众所周知,咱们农场的兽医站工作人员很少,负责五个分场的养殖场都忙不过来,再加上生产队的,更忙不过来,而且各队住得又分散,他们每天净在路上跑了,还怎么工作?”
他的问题一提出来,在座的人不由得直皱眉头。
胡大华率先反驳道:“谢同志,你没看小顾同志的计划书吗?兽医的问题,我们五场自己解决。”
谢宣冷笑道:“这猪马上就要养,兽医的人选还没影,再说了兽医是说学就能学成的吗?”
胡大华瞪着眼,正要继续反驳,就听顾立春笑着接过话说:“谢同志考虑得很周到,看来没少用心。谢谢你替我们查漏补缺。兽医的问题,我们不是临时抱佛脚,而是早有准备,目前猪场的小康小孙他们正在深入学习兽医知识,我们又特地请来了红日农场的高级兽医师叶北林同志来辅导。
打算等过段时间,就让小康他们去考个证,再由他们带头,组建一个青年突击小组。至于卫生的问题,我也早有论述,我们会让每个庄子的养猪队员组成卫生巡逻小队,轮流清理运送猪粪,集中处理,并在庄子中央建造沼气池,用猪粪等物制造沼气,供给庄子里的职工使用,既解决了卫生问题,又节省了煤炭和木柴,一举两得。”
顾立春的话刚说完,胡大华就带头啪啪鼓掌,大家们也跟着一起鼓掌。
谢宣:“……”
顾立春等掌声停下,又补充一句:“我再说一句,我们会逐家逐户地考察各家的条件,符合条件的才让养,那不符合条件的也想养怎么办?也有办法。你们可以和符合条件的职工互助合作,比如说有的人家有地方,有的人家有劳动力,然后你们就可以合作养猪。再比如说,有的庄子里还有空地,你们可以自己筹建几间猪舍,这叫小集体养猪。
总之,我们要不拘形势,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你们不是在为自己养猪,是在为集体为人民养猪。猪全身是宝,猪肉、猪皮、猪油、猪鬃、猪骨,每一样都大有用处。如果我们能养出优质猪,就能直接供给外贸部,那可是要出口的,你们这是在为国家创外汇。”
顾立春这番话说得大家心潮澎湃,情绪兴奋。胡大华等人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胡大华大声叫好,又带头鼓起掌来,掌声比刚才还热烈响亮。
顾立春看了一眼朱书记和邓场,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胡大华是鼓掌上瘾啊。
掌声越响亮,谢宣的心情就越不好。
他重重地咳了一声,又接着问道:“顾同志,你想必听说过一句话: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万一有猪瘟呢?万一猪死了呢?这些损失怎么办?是算场里还是算职工的?”
顾立春道:“我们会尽力避免这种事情发生,只要我们用科学的饲养手法,发生猪瘟的概率会大大降低。至于责任算谁的,我们会制定一个合理的规定。”
谢宣步步紧逼:“就算大大降低猪瘟发生的概率,那就是还有可能会发生?”
顾立春看着谢宣,淡淡一笑,反问道:“谢同志,先不说猪,就说我们人类,咱们小时候,不论咱们的父母怎么小心,咱们都会生病也有可能夭折对不对?”
谢宣想了一下,他没法否认这个问题,只好点头说:“是的,可是我们在讨论猪的问题,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顾立春两手一摊:“这是同一类型的问题。我们人类无论多么小心都有可能会发生意外,可是你父母会因为这个可能的意外就不生你不养你了?不,他们会用科学的方法把你养大养壮,所以你才现在才能坐在宽敞明亮的会议里跟我说猪的问题。谢同志,革命前辈教导我们,要不怕犯错,要敢于尝试一切新生事物。你这种思考方式,正常点还能叫做思虑周详,但过度担心,你就成了因噎废食。”
众人:“……”这个说法听上去没有一点问题,但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胡大华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了,大声道:“小顾说得对,你爸妈能科学养你,我们也能科学养猪,你担心这担心那的,我咋没见你怕噎着不吃饭啊?”
大家没忍住,爆发出一阵笑声。
谢宣脸色通红,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白大姐赶紧打圆场:“这个老胡是个粗人,说话比较直接,谢同志不要介意。大家别笑了,都严肃些,这是在开会。”
其他人收住笑容,继续发言讨论。
现场气氛终于渐渐恢复正常。
吕进步本来也有反对意见,可因为有谢宣挡在前面,他就没有说,只是在一旁静观其变。如今一看连战斗力比自己强的谢宣都这样了,他不禁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