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狼回到行鬼令,宣芝望了望四面风雪,喊道:“筋斗云!”
不多时,一团白影从风雪里冲过来,飘到宣芝面前。宣芝伸手摸了摸云团,好家伙,浇点奶上去,都可以直接当成牛奶沙冰冰淇淋舀来吃了。
她围着筋斗云狂拍一圈,拍得筋斗云肚子里的冰晶簌簌地洒落,筋斗云被拍得很开心,云团翻来扭去地让宣芝给它拍。
“好了好了,我们先离开这里,下次我再好好给你拍拍,把你拍得舒舒服服。”宣芝揉揉云团,把被挠爽了八卦炉收回神符,爬上云团,捏碎了手里禁锢住碎纸片的小球。
碎纸哗啦啦地从她手里涌出去,穿透风雪,劈开一条阴路。宣芝揪住筋斗云,立即跟上去,混入碎纸群中。
风雪很快被甩在身后,周遭渐渐暗下去,只剩那一串闪着莹莹幽光的碎纸引领方向,宣芝耳边都是呼啦啦的振翅声,碎纸在她身周如同蝴蝶一样翩跹。
她终于看到横亘在人间和幽冥的冥渊,冥渊之中连光都不能入,深处伫立着一座巨大的门楼。碎纸扑到鬼门上,发出一连串啪嗒啪嗒的响。
鬼门内,郁绘敏锐地抬起头来,手里捏着光秃秃的扇骨,附耳贴到鬼门上,面含喜色道:“左殿大人,我的扇面似乎回来了。”
姜炤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盯着黑沉的鬼门。
片刻后,一团雪白的云团从鬼门上穿透进来,云雾散开,露出熟悉的身影,姜炤和郁绘起身行礼,“娘娘。”
宣芝看到他们很高兴,又高兴又幽怨地说道:“没想到我回一趟北冥竟然如此艰难。”这还算是她的家吗?谁回家这么难!
姜炤垂首道:“恭迎娘娘回来。”
郁绘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扇面,苦涩道:“娘娘,左殿,我的扇子好像被挡在鬼门外了。”
宣芝这才注
意到他的扇子确实没进来,又拍拍筋斗云,云团从鬼门上渗透出去,裹住扇面碎纸带进来。一入鬼门,碎纸片就从筋斗云肚子里呼啦啦窜出来,朝着郁绘飞去。
郁绘就像迎接自己失散多年的孩子一样张开手臂拥抱它们,右手抖开光秃秃的扇骨。
这副重逢的画面令人十分感动。
宣芝一边感动着,一边掐住了一片碎纸。碎纸涌向扇骨,重新覆在其上,千里江山图重新在扇面上拼凑成型。
郁绘来回翻看自己的扇子,“怎么缺了一块?”
宣芝捏着那缺失的一片碎纸,诚恳道:“是这样的,回北冥的路实在太难找了,我想借一片右殿大人的扇面,这样以后回北冥才能知晓明确方向,不知可不可以?”
郁绘举着自己漏了一个洞的扇面,心中滴血面上含笑:“娘娘尽管拿去。”
姜炤似乎看不下去他那副模样,从自己长鞭手柄上扯下一缕装饰用的流苏,覆在他扇面上,赤红的流苏融于图上,填补了那一处漏洞,仿佛是扇上开出的一朵合欢花。
郁绘诧异地抬眼看她一眼,欣然地接受了自己的新扇子。
宣芝朝他们道过谢,走到城楼边,遥望一眼山巅冥宫,面上又重新忧虑下去,问道:“鬼帝陛下现在怎么样了?”
两人俱都摇头,将申屠桃出天道台之后的情况简要说了,最后道:“我们连半步都不敢踏出城楼,更不清楚陛下去了哪里。”
宣芝听他们说完,试探性地往城楼外走去,见没有受到绞杀阻拦,才朝两殿阎司挥挥手,往山巅冥宫奔去。
山巅冥宫被哪吒的三昧真火毁去一半后,又在勤劳的蝉奴们手中恢复了大部分,烧过的桃木灰烬融入了土壤里,使得地面都呈现黑沉沉的色泽。
偌大的宫殿崭新地矗立在山巅,里面却空空荡荡,既见不着蝉奴的身影,也见不着申屠桃。
宣芝几乎将整个冥宫翻了一遍,声音都快喊哑了,也不见一个鬼影子。她甚至放出哮天犬来,让它嗅闻申屠桃的气息,只不过这整座山都建立在桃木上,可以说满山都是他的气息,连哮天犬都没办法确切地找到他。
“你还真的无情无欲无感无识了?所以不论怎么叫你,你都不应?”宣芝无能狂怒,“你的树还在我手上,你再不出来,信不信我现在就把它砍了!”
宣芝对着空荡的宫殿发完火,休息了片刻,又认命地站起来继续寻找,她不敢去回想天道台上申屠桃的样子,空洞得就像是一个泥塑的人偶。
人偶被绘上眼睛,面容尚且看着能有几分生动,他死气沉沉的,真真就是一株死木的状态了。死木自然不会再因为旁人而动容。
宣芝在未被三昧真火烧到的宫殿深处,终于找到了一枝游廊下被当做梁柱的桃木,她摸了摸坚硬的枝干,从怀里掏出黑金符箓,一分为二,将阳符贴到它上面,阴符贴到自己身上。
符文融入树身,宣芝靠着桃木道:“这下你能感觉到我找你找得有多累了吧?你快出来吧。”
宣芝倚靠在桃木边等了许久,看着符文渐渐变淡,抬手捂住眼睛,失望地呢喃道:“师姐,你这符好像没什么用。”
廊宇深处一双红瞳静静注视着她,从她踏上渡虚山开始,他就能看见她。申屠桃想起他确实有一棵树在她那里,他曾经费劲周折才拥有的一株活着的桃树,现在它并不重要了。
他一点也没有想要融合它的想法。他清楚记得过去的自己执着想要的一切,但现在都难以再触动他。
申屠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有一丝温热的湿意传递入他的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