螣萝不以为然道:“他们没有钧天紫气,成不了气候。”
贝璇“哦”了一声,又说:“那位也要进入藏魔窟吗?”那人的身份实在是特殊,虽然被无始宗除了名姓,可过去乃师尊的恩师,这一点无法抹消的。师尊将“非我”一斩再斩,可照她对待那位的手段来看,始终没将过往彻底斩去了。看那斩却情志的玄清山宗主就不一样了,抓到了洛无情后,直接将他杀死了结后患。
螣萝的视线陡然间一凛。
一股寒意自脊背蹿升,贝璇忙道:“弟子逾矩了,弟子知错。”
螣萝面无表情地看着贝璇:“本座倒是能让她进入藏魔窟,只是你
等能压制住她吗?”她将指尖缠绕的一条小龙笼如了袖中,说了一句,“退下吧。”便没有再看贝璇。等到贝璇恭恭敬敬退下去后,她才露出了一抹莫名的笑容。抚了抚额,她想起,似乎已经有两百多年没有去见师尊了?她站起身,殿中的身影一点点地模糊,宛如水波中的倒影,微微一荡,便没有了踪迹。与其同时,她出现在了一座地宫中,此间密密麻麻的符咒布满了各个角落,时不时散发着妖异诡谲的红芒。而处于其间的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修,长眉斜飞入鬓,金色的眼眸中满是炯然清亮的光。
“师尊知道错了吗?”螣萝一步一步往前走,竖瞳中闪着冷冰冰的光芒。她从袖中取出了那柄任由它捏圆搓扁的“王骨”,又说,“师尊留在归墟的道脉,很好心地将师尊的遗蜕送了上来。师尊千方百计地想要护住他们,可惜一切不如师尊所想,他们选择了背叛。不过师尊你也不要生气,反叛,才是刻在我等妖修身上、永恒不灭的禀性啊。我始终不明白,师尊为什么非要抛下我,跟桑不为她们走了呢?”
姒珺眼眸中泄出了一线寒光,她面无表情道:“我当初带你走了。”结果这成了她最后悔的事情。过去座下只有螣萝这么个真传弟子的,在接受了“修心道”的道念后,她自然也用来教授弟子。弃绝斩诸我之道而迈入修心道中,螣萝一直做得很好。直到第一轮噩梦降临到了甘渊。螣萝的背叛带来了不计其数的死伤,甘渊一败再败,最后幸存的人被驱逐到了归墟当镇守。
“可师尊的心没有放在我心上。”螣萝微微一笑,“师尊总是那样的忙,不是与桑不为她们议事,就是忙着传道。师尊当初答应了我只收一个真传弟子,可为什么后来,那么多人都叫你‘老师’?他们是修心的道种,跟他们比起来,我这个半道转入‘修心道’的弟子,是不是什么都不算了?”
“你在说什么?”姒珺诧异地望了螣萝一眼,片刻后,眼中流露出了几分怜悯。她说,“在归墟削落后,神域创造出了造物知灵这等存在。我听说很多人斩落‘非我’后,其实连‘本我’都迷失了,最后留下来的也不知道是哪个。螣萝,你是螣蛇真身,还是造物之身?”
螣萝没有生气,她微笑着看着姒珺,又说:“我要留下的,就是‘真我’。真可斩、善可斩、恩义可斩,可对师尊的执不能灭,师尊以为呢?”她抬起王骨压住了姒珺的肩膀,又一点点地向上拨,最后点在了姒珺的眉心,她问,“师尊的眼中是不是只有道?”
姒珺冷淡道:“不得道,毋宁死。”
“那师尊可能等不到得道的那天了。”螣萝笑了起来,她凝视着姒珺,又说,“素清道友从云淮的口中问出了消磨‘非我’的法门。如今,我们将甘渊一脉的叛徒们投进藏魔窟中,让他们来做斩灭邪魔的‘器’。这样不用担心‘非我’会从藏魔窟中溢出了,至于玄天机,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们斩落归墟,然而想方设法以自身当‘归墟’,我是不是该称赞你们一声啊?”
姒珺的视线陡然间变得冷锐,她站起身,然而在她动身的瞬间,无数
道妖异的红芒从法符上爆出,宛如一只血色的巨掌按压在了姒珺的脊背上,迫使她跌坐了回去。
螣萝笑道:“没有用的,这是弟子为师尊精心准备的囚牢。”
姒珺轻轻地问道:“是吗?”这句话落下,她身上的气机陡然间一空。随之响起的是一道惊天动地的龙吟声,那被螣萝握在了手中的“王骨”陡然间泛起了灼热的温度,朝着螣萝的身体上抽去!灵机爆燃,电光石火间,螣萝只勉强地掐了一个法印。可她的一身功法俱是从姒珺处学来,这道法印纸糊一样,顷刻间就被王骨贯穿!
王骨去势头未绝,冲向了螣萝的胸腔,龙爪骤然一现,陡然间将血肉之身穿透。血肉、内脏、白骨在那被撕裂的洞口中露了出来,可龙爪没有罢休,直到碾碎白骨将那颗跳动的心脏一拽,而后又毫不留情地一捏。
血肉迸射!
一道身影出现在了王骨的另一端,面容冷漠,宛如修罗降临。一道道妖异的光芒在磅礴浩荡的龙气中扭曲,如巨浪向着四面八方散开,撞击着这座坚不可摧的地宫。姒珺眼底映照着血光,她抬起干净的左手,拂过了螣萝的面颊,笑着说:“乖徒儿,你也知道王骨是为师的遗蜕炼成,怎么敢拿在手中把玩?”
“是斩诸我的时候把脑子一并斩落了吗?”
螣萝抬起血淋淋的手,想要去按住姒珺的手腕:“师尊——”
姒珺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拂落,她将螣萝推到了先前自己坐着的地上,掐诀催动了一条条法咒,将她困在了那一角。“你就在这里等着吧。”姒珺说。
修到了至仙境界的修士就算了没有了心脏也不会死,撕扯下来的血肉、断裂的骨头几个呼吸间就能复原了。她现在没有闲时间跟螣萝在这个争个你死我活,只能够暂时将其囚禁在这座精致而华美的宫殿中。
“师尊——”螣萝又喊了一声,语调急促,大口大口的血涌出,此刻处于最虚弱状态的她根本无法抵御那落在身上的法咒,“您、您怎么忍心如此待我?”
“我为什么不忍心?”姒珺看着螣萝,平静地问。她拨了拨螣萝的发丝,神情冰寒刺骨,“螣萝,你阻我道途,害我弟子门人无数。只有你死了,他们才能够真正解脱!我现在不杀你,来日必定要取你性命!”!